雾谷生暖
滚弄干河谷的临时营地被细密的雨丝笼罩着,
雨雾弥漫,仿佛给整个营地披上了一层薄纱。
老周的铝锅放在篝火上,
锅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热气腾腾。
压缩饼干被老周掰碎后扔进锅里,
煮成了一锅糊糊,散发着淡淡的焦香。
古之月操着一口苏北话,
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
“老周,詹姆斯前天不是刚联络空投了大米吗?
你咋还拿压缩饼干凑合呢?”
他一边说着,
一边好奇地看着老周用刺刀搅拌着锅里的糊糊。
古之月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老周的袖口上,
那里已经被磨出了一个破洞,
露出的手腕比缅北的藤条还要细。
老周似乎没有注意到古之月的目光,
他依旧专注地搅拌着糊糊,
嘴里嘟囔着:
“连长,你是不知道啊……”
突然,老周的四川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
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连长!”
他猛地转过身来,
手中的铝勺因为动作太急,
锅里的糊糊溅了出来,
落在篝火上,
腾起一股白烟,
直扑古之月的脸。
古之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他连忙用手去抹脸上的糊糊,
却发现怎么也抹不干净。
这时,他听到老周继续说道:
“你瞅瞅那些伤员,
有个小娃的牙床都烂穿了,
旁边那个大个子的肠子还挂在绷带上!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能尽快补充体力的食物,
大米煮粥得熬一个钟头,
我怕他们等不到啊……”
老周的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古之月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突然看到老周的裤腿上还沾着,
昨天收殓伤兵时留下的血渍,
那暗红色的血迹,
在雨水的浸泡下显得格外刺眼。
苏北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下来,
他轻声说道:
“老周啊,我都明白……”
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急救包,
心里清楚里面的磺胺粉早就所剩无几了。
沉默片刻后,
苏北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接着说:
“等下煮大米的时候,
多放点盐进去,
就当是给兄弟们补充点油水吧。”
听到这话,老周突然笑了起来,
他那一口四川方言里,
透露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狠劲:
“要得!
老子把英军罐头里的午餐肉全部剁碎,
熬它个海鲜粥出来!”
话音未落,老周转身去准备食材,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那口铝锅已经开始冒烟,
锅里的糊糊也泛起了焦底。
尽管如此,
老周还是毫不犹豫地将第一碗粥,
递给了队伍里最虚弱的伤员。
赵二虎端着半碗糊糊,
缓缓蹲在伤员身旁,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带着浓厚的东北口音:
“大哥,来,张嘴……”
然而,当那勺糊糊碰到伤员干裂的嘴唇时,
伤员的眼皮突然合上了,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铝勺“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赵二虎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
猛地砸在了伤员的钢盔上。
“哥,他……他走了……”
赵二虎的声音哽咽着,
充满了悲痛和绝望。
就在这时,
赵大虎突然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
他二话不说,
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弟弟一巴掌,
然后用严厉的东北话吼道:
“嚎啥!”
他像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抢过碗,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
他的目光像被定住了一样,
死死地盯着伤员胸前的国军徽章。
原本急切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
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声音变得异常沙哑,
甚至有些哽咽:
“把糊糊分给剩下的弟兄们吧……
咱东北汉子,掉马尿算什么?
要掉也得等打跑了小鬼子再掉!”
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
转身离去。
但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
钢盔檐下的眼角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水光。
然而,就在这时,
马全有的贵州话突然像一道闪电划破了雨幕:
“医生!
张排长的伤口流脓了!”
这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急切。
他来不及多想,
背起伤员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营地。
一路上,血水顺着他的裤腿不停地滴落,
在碎石路上留下了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痕。
“昨天还能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