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皇子、妃嫔依次登场,各个情真意切祝贺景帝生辰、礼物贵重用心、祝词极尽溢美之词令人动容。
陈贵妃身侧忽然传来环佩清响,五皇子景子珩捧着黄檀木匣上前时,他青玉冠下的眉眼低垂得恰到好处:“儿臣不及太子殿下富足不能打造这样贵重的铜鼎献于父皇,只有亲手抄录的《万寿道藏》百卷聊表心意,惟愿父皇福寿绵长。”
“《万寿道藏》共五百四十函,五千四百八十一卷,每卷何止千字,五殿下对陛下实在用心啊。”
“五皇子真是孝感动天啊!”
前几日查处的贪墨案中,有一叶姓小官正是皇后本家的一个远方亲戚,涉案不广、金额不高,国丈及时压下本没什么影响,可景子珩此刻提及太子富裕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皇后忽然掩唇咳嗽称乳酪酥渣有些呛口,她命人撤下面前那碟没动过的金乳酥时,盘子正巧压住了五皇子礼单的最后一角。
陈贵妃哪里肯示弱,后面的官员还准备了不少溢美之词要‘不经意的’传到景帝耳中,她谋划许久为了疏通关系花了多少银钱,苦心经营怎能被皇后的几声咳嗽打断,忙侧目道:“皇后娘娘莫不是感了风寒,春夜最是寒凉要不要回宫休息?请太医来号个平安脉,可千万别耽误……”
话未说完,宫墙西北角突然传来欢呼声——鎏金穹顶忽然洒下细雪般的银箔。“谁不知道父皇的儿子中就属本王富足,太子哥哥文韬武略处处胜我,只在这铜臭上怕是略逊一筹的。”景子璎捧着半人高的玉雕闯进烛光里,雪色锦袍沾着星点朱漆:“是儿臣来迟了!”他献上的整块和田玉雕出蓬莱仙山,峰顶鹤群翅羽间嵌着夜明珠,山涧以金丝为瀑,每片玉兰花瓣都薄得透光。
“这小混球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来得这般迟!”皇帝笑骂时眼底漾着暖色,方才拭鼎的龙纹帕已扔在案角。
“不是让林公公帮我告假了嘛,父皇先别恼我,看看这玉雕如何?这个字是子璎亲手雕的。”景子璎指着仙山上一精巧凉亭,牌匾上正刻着‘福寿’二字,字迹工整下刀却没什么火候,要不是因为这牌匾实在不大,是很容易看出那稀松的刀工的。
他伸手时袖口隐约露出灼伤痕迹——那玉雕飞檐哪里是一日之功,他也不知私下练习了多久,为了今日献礼定是连夜赶工时被金汁溅伤了。
他这玉雕比太子的鼎有钱,比五皇子的经书有心,非常人能比。
“父皇可喜欢?”
“喜欢,众皇子都有心了,朕都很喜欢。”景帝嘴上端水,却一边用手指摩挲着那和田玉雕的山亭,至于什么铜鼎、手抄卷再没空闲理会。
之后是群臣朝贺。在座的全是位高权重的大夏肱骨,连远在边塞的柳家大帅也归京道贺。
柳林带着如今已封昭阳县主的妹妹柳婕上前祝寿。二人对着陛下皇后下跪行礼,却迟迟未等到景帝的那句“平身”。
景帝筹划多年让柳家替了秦家成为这大夏重器,可有些东西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柳大将军出征塞外,除了最开始那几年将沙河等几个小部族收入囊中,之后多年再无建树。连年征兵,如今兵士已比当年秦枫明掌管帅印时多了五万余人,军饷流水一样的往金川城外送,却怎么也攻不下其余几部,就连守住如今的城池都很困难。
去岁年关,束河部派了队百余人的精锐趁夜偷袭,人家攻破城门时八千守军喝酒贺岁正在兴头上,那守城将领更是在窑姐的被褥里忙活着,早不知今夕何夕,头颅被砍下时他身上只挂了那窑姐的粉色肚兜。
天未破晓城已被夺,百人对战八千军士竟是这般轻松,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那小城人不多,确是来往束河的机要,没了这一城攻破七河八部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守城将原是柳林身旁副将,一手被他提拔得了这位置。如今人死了,头颅和肚兜都被挂在城墙上示众,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把大夏兵士的无用赤裸裸的暴露在世人面前,至此边境再无宁日。
景帝为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打了柳林二十军杖又罚俸半年才算完。
柳林开始勤于练兵,却难挽颓势。
因此他此次回京祝寿景帝实在不待见,故意不让他二人起身,以示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