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法兴的“梁国”势力周边尚有三股较大的割据势力,占据历阳(今安徽和县)的杜伏威,控制江都(今江苏扬州)的陈棱,盘踞海陵(今江苏泰州)的李子通,三方势力都意图与沈法兴争夺江南地区。
杜伏威出身章丘盐户的草莽枭雄,自大业九年(613年)起兵,七年间以历阳(今安徽和县)为根基,将势力扩张至淮南全境。其麾下"江淮轻骑"以机动作战闻名,《旧唐书》载其"常选敢死士五千人,号'上募',厚廪之,每战令先登"。控制区北扼濡须口(今芜湖裕溪河),南控横江津渡,战船可朝发夕至建康(今南京)。武德二年(619年)时拥兵十万,粮草积于巢湖姥山岛,正虎视江东粮仓。
陈棱作为隋炀帝旧部,这位江都留守在宇文化及弑君后,凭借扬州府库"积粟百万斛"的资源苦苦支撑。其管控的三万"骁果军"多为原御林军精锐,铠甲鲜明却士气低迷。他的控制区以江都为核心,沿邗沟水陆布防,但北面受窦建德威胁,西面遭杜伏威挤压,形成了唯赖广陵城(扬州)"三重罗城,皆临漕渠"的坚固城防固守。
李子通原为左才相部将,占据海陵(泰州)后募得盐丁、渔民数万众,组建"海鹘水师",其战船"舷低棹捷,善突风浪"。凭借水师优势,他在武德二年春夺取了通州(南通),控制着长江口盐场,月获盐利可铸钱三十万贯。其战略意图非常明确,意图先取江都漕运枢纽,再溯江西进图建康。据传载,其军中有"丹阳匠户三千,昼夜督造五牙战舰"。
三方势力在当时形成微妙制衡,杜伏威的轻骑在江北平原所向披靡,却苦无舟师难以渡江;陈棱困守孤城,寄望于隋朝旧制余威;李子通则效仿孙权故事,在长江入海口打造"铁锁横江"防线。这场围绕漕运命脉的博弈初见倪端。
正值沈法兴僭称梁王之际,因其统治暴虐,其军势却显颓态。《旧唐书·沈法兴传》明载:"军旅屡挫,士心离散",他的军队在与各方交战中屡遭挫败。
恰逢李子通举兵围困陈棱于江都。此时恰逢李子通率军将陈棱围困在江都,陈棱被迫派出人质向沈法兴和杜伏威求援,此举乃隋末军阀间典型的质押求援方式。
隋唐之际的质押求援制度,实为乱世中维系脆弱同盟的特殊纽带。这种制度的源头可追溯至春秋时期的"周郑交质",历经战国"质子为信"的演变,至隋末乱世形成独特范式。
当陈棱在武德二年被李子通围困江都时,其送质求援之举正是这一制度的典型体现,据《旧唐书·陈棱传》考证,他选择早逝兄长之子陈宪为质,正因隋末军阀普遍遵循"亲子或胞弟为质"的规格,如王世充曾"遣兄子王道询为质于李密"(见《隋书·李密传》)。
这种盟誓仪式的细节在《江南野史》中得以重现,江淮平原的秋风掠过两军交界的祭坛,沈法兴与杜伏威的使者各执半块鎏金虎符,陈宪赤足披发跪诵"若背盟,身膏斧钺"的誓词。随着载明"克城之日以漕运盐利相酬"的绢书在禹王鼎中化为青烟,一场关乎江淮命运的军事博弈就此展开。
但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揭示了人质监管的残酷现实,陈宪被幽禁在联军大营十里外的别帐,每日辰时需在营门示众,刀戟始终架在其颈间。
这种源于古典信义精神的制度,在隋末产生了惊人异化。窦建德曾同时向宇文化及、罗艺送出质子,李渊起兵时甚至以平阳公主为质结好突厥。更甚者,“杀人魔”朱粲曾利用假质子诱杀援军,将古老的信义彻底异化为阴谋工具。
在此背景下,沈纶与杜伏威联军"屯而不战"的诡异局面便不难理解,《资治通鉴》胡三省注指出,双方在质押文书中的盐漕利益分配早已埋下祸根。
然而,质押制度的影响远及盛唐,到了神龙三年(707年)尚有唐蕃"质子入卫"的记载:天宝年间安禄山通过"蕃将质子"掌控边军的策略,乃至敦煌文献中的“武周时期质典契约”,无不折射着这项制度的深远遗痕。
这种质典契约虽存有弊端,但在古代各方势力混战的年代,却成为当时乐此不疲的政治外交游戏。当陈棱的侄子陈宪到达“梁国”后,沈法兴遂依盟约派遣他的儿子沈纶领数万兵马,与杜伏威和军一处形成联军,前去救援陈棱。由此形成了江淮两大势力罕见的军事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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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通得到沈、杜两军联合救陈的消息后,心中不免有些慌张。他的谋士毛文深献计,可让自己的士兵伪装成沈纶的部队夜袭杜伏威大营,制造“反间计”,具体可称为"伪旗诈袭"之际。此计在《孙子兵法·用间篇》中有理论渊源:"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而实际操作则如《武经总要》所述:"遣我锐卒,假敌旌旗,乘夜斫营,使彼自相疑贰"。
九月廿七夜,李子通帐下谋士毛文深,这位曾在隋将张须陀麾下担任参赞军机的老吏,此刻正捻须观星。其献计时言:"夫用兵者,诡道也。今沈、杜貌合神离,可遣江南锐卒三千,假沈纶麾帜,夜斫杜营。"
李子通闻言,将腰间玉带解赐文深,此带乃炀帝御赐江都宫监之物,暗合"代天行事"之意。
当夜丑时(凌晨1点),《旧唐书》记载江淮军阀各有特定服色,沈军尚绛,杜军尚玄,李子通令士兵更换沈纶部队的衣甲旗帜。
三千丹阳健儿着沈军绛衣,口衔枚、马蹄裹布,如鬼魅般突入清流杜军大营,利用夜色掩护制造混乱,专烧粮草辎重以激怒杜伏威。故意丢弃带有沈军印记的箭囊、符牌,以制造“沈军袭营”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