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刺破盛夏的闷热,一声接一声,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割裂着宫墙内外凝滞的空气。
燕如烟指尖划过奏折烫金封皮,触感冰凉而坚硬。她的指腹能感受到那精细的纹路,每一道凸起都仿佛在诉说着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冰裂纹瓷碗里的酸梅汤因她的动作泛起细小涟漪,碗沿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在案几上留下一道湿痕。
她抬眼望着御书房鎏金蟠龙藻井,昨日皇帝接过奏折时颤抖的尾指还映在眼底。那微不可察的颤抖,在常人看来或许只是年迈之态,但作为御医的她却看出了其中隐藏的端倪——帝王已是风烛残年。
"宣——御医燕如烟觐见!"
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殿内沉寂,三丈高的朱漆殿门轧轧开启,发出沉闷的呻吟。百名朝臣蟒袍上的仙鹤补子齐齐转向门口,目光如刀,刮在燕如烟身上。有惊讶,有不屑,有忌惮,更多的是不解——一个女子,何德何能,竟能在朝堂之上立足?
燕如烟素白袍角扫过金砖,步履从容不迫。她腰间系着的蓝缎带上挂着一块玉牌,与已故的李无忌生前那块形制相同,随着她的步伐撞出清越声响。那声音在肃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引得不少官员侧目。
"臣请陛下过目。"她走至龙案前,双手呈上墨迹未干的《吏治十疏》,青瓷镇纸压着的宣纸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即将掀起的风暴。
当朝首辅李玄璋的赤金护甲刮过紫檀案几,在奏折封皮划出三道白痕。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傲慢掩盖。
"女子献策,实属僭越。"李玄璋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轻蔑。
皇帝抬手示意,李玄璋只得噤声。枯瘦的龙爪般的手指翻开奏折,浑浊瞳孔骤然收缩。泛黄纸页间滑落三十二枚玉扳指,叮叮当当散落在龙案上,每枚内侧都刻着贪墨数额——最大那枚镶着鸽血石的,正套在李玄璋拇指上。
殿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凝固了。
"妖言惑众!"李玄璋的朝珠撞得噼啪作响,镶翠帽正映着狰狞面容,额头青筋暴起,"这些证物定是伪造!燕如烟,你可知诬告大臣是何罪名?"
他身后十二名绯袍官员齐刷刷跪倒,额头触地的闷响震得梁间积灰簌簌而落。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如同被揭开的朝堂秘密。
"臣不敢诬告。"燕如烟声音平静,抚过腕间玉镯,凉意沁入肌理,给她带来一丝清明,"这些扳指皆是从各部贪墨案证中搜出,每一枚上的刻痕都能对应户部账册中的亏空。"
李玄璋面色铁青,眼中杀意毕露。他正欲开口,御史大夫张清风突然出列,怀中抱着的樟木匣砰然坠地,三百封密信如雪片纷飞——每封都盖着李党独有的双鱼火漆印。
"张大人,你这是何意?"李玄璋声音嘶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张清风没有理会,而是直视龙座:"启禀陛下,昨夜戌时三刻,户部银库地砖下起出八十万两雪花银。"她声音清泠似玉磬,目光扫过面色惨白的工部尚书,"银锭底部...烙着永和三年江州水患的赈灾官印。"
"那是三年前的大旱,饿殍遍野..."皇帝喃喃自语,眼中怒火渐起。
李玄璋的赤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蟒袍纹路蜿蜒,如同一条毒蛇爬行。他环顾四周,曾经唯命是从的同党此刻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燕如烟耳畔突然炸开尖利心声,那些藏在冠冕堂皇谏言下的肮脏算计如毒蛇吐信,在朝堂梁柱间游走。她的特异功能在此刻尤为敏锐,朝臣们的心声如同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