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忽起一阵秋风,卷着几片梧桐叶飘落在鎏金地砖上。
林川凝视着父亲深陷的眼窝,终于明白那些捷报何以总在黎明前送至案头。
廊下铜雀灯台的火光在乾王眼中跃动,他指尖摩挲着墨玉棋子,忽然对着棋盘笑叹:“你可知为父当年初理朝政,先昭王总爱在紫宸殿后堂摆棋局?”
林川整了整暗纹玄色深衣,垂目将犀角腰佩摆正:“儿臣愚钝,只记得祖父常道‘朝堂如棋,观棋不语方是君臣之道’。”
“啪!”的一声脆响,黑子截断白龙七寸。
乾王抬眼见儿子挺拔如松的身姿,忽觉宫墙外新栽的梧桐已高过檐角:“迁都之事既是你决断,为父这把老骨头自然要替你压阵。只是……”
他捻须望向殿外翻涌的暮云,“要挪动盘根百年的老树,终归要留些深根护着水土。”
“父亲明鉴。”林川将鎏金错银的茶筅在青瓷盏中轻旋,“韩文太傅上月奏请重修《刑典》,礼战将军在武库清点出三百具前朝重甲。”
碧绿茶汤腾起氤氲,模糊了他眼底的锋芒,“不若赐他们封邑颐养天年,儿臣听闻宜阳有温泉可愈风湿。”
棋盘上白子忽然震颤,乾王握紧袖中虎符,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跪在昭王榻前。
他摘下腰间玄鸟玉珏掷向儿子:“击刹营的符令藏在太庙鸱吻之中。倒是你杨夫人临盆在即……”
话到此处忽地哽住,案头青铜朱雀灯爆出灯花。
林川接过尚带体温的玉珏,看见父亲鬓角新霜,喉头微动:“晨弟当年负气出奔,儿臣已派白狼骑扮作商队往巴蜀寻访。”
他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灯台,暖黄光晕里,父子二人的影子在绘着山海经的墙面上忽远忽近。
殿外忽传来三声云板,惊起栖在宫檐的夜枭。
乾王望着振翅没入夜色的黑影,伸手按住儿子肩膀:“明日让宗正寺把《世本》送来,该添新页了。”
暮色渐深,宫灯在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