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人。
一具尸体,俯卧在灶台之后,面朝下,背部已经僵硬。死者穿着厨房的粗布衣袍,身形瘦削,像是酒楼里的某位打杂小厮。周然眼角抽动一下,但很快又沉了下去。他没有发出声响,只将油灯放到地上,蹲下身细看死者的背部——衣裳之上有明显被拖动的痕迹,灶台后的小空隙并不容易藏人,显然凶手不是想“藏”,而是“临时放”。
他没有立即翻动尸体,经验告诉他,有些事看得太早,会扰乱自己的判断。他转而检查地砖与案台之间的缝隙,很快便发现了一道被血液浸润过的砧板边角。那块砧板原本应该是昨晚清理干净的,如今却带着未洗净的红色斑斑,几缕发丝卷在其中,一看便知与死者有关。
他站起身,手掌一撑灶台边缘,目光渐沉。不是厨房意外,也不是仇杀那么简单。这种处理方式,是临时仓促之举,更像是凶手未能完成掩埋的后续,被某种突发状况打断。
比如,被人撞见。
比如,有人半夜突入厨房。
周然想起昨夜后院有鸡犬惊鸣,当时他只以为是老鼠窜扰,未曾留意。现在想来,或许那一刻——凶手正在厨房忙活。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站在厨房中央,四周静得出奇,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腥味,不是血腥,是混合了潮湿、灶灰与尸体腐烂初期的那种酸败。极淡,却尖锐得像针,钻入鼻腔时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
他强忍不适,取来门边的湿布蒙住口鼻,走出厨房,再次环视整个后院。除了那间小柴房、冰窖和洗菜池,这里几无藏身之地。他选了最可能的——冰窖。
门紧闭,挂锁却未扣实。
周然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一道冷气扑面而来,像是无形的手指探出,抚上他的脸。冰窖内部漆黑,只有几块封着冰块的大缸摆在四周,中间原应空着,却多了一样东西——
一只包裹着油布的大袋子,像是掸了灰的麻袋,放得极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