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赞道:“还是照儿你分析得清晰准确!那这背后之人也真是其心可诛!”
李清照却是哼了一声道:“看你这不惊不诧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也早想到了。自辽阳一别之后,你南南北北也忙了快半年,明里暗里的对手,想必心里都想好了应对之策吧!”
“知我者,易安也!”秦刚此时的微笑中却带着几分冷峻,“其实京城里的人早就该有动静了,我都前后扔出了那么多的破绽,拖到了今天才发现对方有行动这是一个意外,而对方居然是通过赵明诚来探路,这却是另一个意外。这便叫作:既蠢又坏!”
“这个说法有趣!”李清照拍拍手道,“蠢笨者可怜、奸坏者可恶、既蠢又坏者,可恨也!你说的应该就是此意吧?”
秦刚却是坐下来握起李清照的手,认真地说道:“这事你无须担心,我在知道赵明诚过来的消息后就已经开始作了安排,此事暂且放下。但是来日方长,各种奸猾恶毒之辈,一旦正面对付不了我,必然会想办法来骚扰你们。要说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将岳丈岳母以及你们都接去流求。但是,我也明白,你们早已习惯了在明水这里的祖居生活。而且,于情于理,每个人有权、也有条件生活在自己习惯的地方与场所,为何一定要为奸人所迫而背井离乡呢?所以,我这次来明水,不仅要保证明水这里成为你与家人更安全的生活之地,甚至我还会布局整个齐州、整个京东东路,都能为这个安全作出保障。”
“我相信!”李清照十分安静的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上,一点儿也不认为此时的秦刚在吹牛。
“迒哥大了,本来就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现在的京城不适合他去,流求却是值得他去看看并在那里继续学习。而且迒哥过去,两位老人也算更加放心。这便就是我之前安排的主要用意。”秦刚再来凝视对方,“最后便就是你与小霏儿,全看你的心意!”
李清照却是温柔地靠在秦刚的肩头说:“我知你如今的胸怀与抱负,由不得我们母女俩让你分心。我们就在明水住着,这里山青水秀,又是我幼时成长之地。你既然说过可以保障我们的平安生活,那我们就在这里,亲眼看着她的父亲如何将天下山河尽变,又是如何能为四海生民立心!”
秦刚听得心中一阵激荡,他感动地说道:“照儿,你放心,古语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今天对于我而言,便是:明水不保,又何以保万里江山?!小小一片净土,那是我这不合格的夫君与父亲,应允于你与小霏儿的最低条件。接下来,这庄子扩大了许多,我会为你再修一座金石阁堂,专门可以收藏你所喜爱的那些金石碑帖,查寻收购之事,京城那里的湛哥会帮你在做!然后,在那庄子西边会挖一座池塘,将活水引入……”
枕着秦刚的肩头,听着他似乎十分夸张的规划描述,已为人母的李清照,此时却绽放出了少女般的微笑。
她想起了京城的那个午后,让她叫声“十八叔”才肯借阅《孝女曹娥碑》的师叔弟子;
她又想起了另一个灯火璀璨的灯会之夜,那个出手豪爽却甘心被她勒索出钱的恋爱傻子;
她还想起青城镇外的山坡,那个别出心裁却做出了能让她一眼看懂的奇妙手势的年轻将军;
她更想起了皇城御街、沧州荷塘、流求海上、辽阳雪原……
突然间,她惊讶地发现,她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竟然超越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想象,竟然贯穿于如此丰富多彩的不同场景,亦带给她别样的感受。
“春到长门春草青,红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深有感触的李清照开口,便是一首佳作《小重山》问世,上阙的短短数句,描绘出了一幅在早春时节,她面对着室外的春色盎然,坐在内煮茶,回忆着昨夜梦中之景,期盼着秦刚尽快兑现半年之内来明水看望她与女儿的承诺,写景含蓄,述情深微。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
这便是在每一个期盼着秦刚归来的黄昏,李清照埋怨着自皇宫事变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她们一直都未能相聚相见。她突然心里一动,停住了最后一句的诵出,伸出一根葱指,用力地点在了秦刚额头,娇嗔道,“考一下你的记忆,背得出后面的一句么?”
秦刚痴痴地看着李清照,毫不迟疑地接上:“归来也,着意过今春。”
这句结语,本来就是女词人感情的激流直泻而出,将心底的情话大胆表白。在这世间,也唯有李清照才能写出如此淋漓尽致的惜春、恋春、慕春的经典语句。
当然,此时,世上也唯有他秦刚,才能将仅仅蕴藏于李清照心中的这最后一句,一字不错地轻轻诵出。
“秦郎!”此时的李清照,再无之前的惊诧与怀疑,唯有逐渐浓郁的深情与蜜意,“归来也,着意过今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