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听着对方苍白无力的辩解,一颗明慧无比的心眼里,早已看穿答案:“这也不对啊,这新妇入门也才八九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她那里也无所出,那怎么着也要再多给点时间啊?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可以把我们赵衙内火急火燎地从京城赶到这小小的明水来呢?”
“哪,哪里会有事情……”赵明诚大窘,但是一时也说不上其他的理由,而到了这时,他也已经仔细观察了李清照多时,总是觉得今天所见的她,与之前极不一样,体态似乎更加地丰润、神情似乎更加地灿烂、甚至包括此时,在拒绝他所提出的建议的时候,都在持续散发着难以遮挡的幸福气息,所以,一直埋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个疑问也就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抑制得住。
赵明诚的两眼微微发红,有点哑着嗓子地问道:“他是不是没死?他是不是来找你了?”
此话一出,屋里屋外的人都被小小地震动了一下,谁都知道这句话里所说的“他”是指谁。
李清照却是起了身,端起桌案中间的水壶,稳稳地给赵明诚倒上了一杯茶水,转而双眼直视着他,要从他的眼神里分析出,对方到底有多大的底气、或者说是有多少的证据,然后才回了一句毫无破绽的话:“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一直没有死,一直都在我的心底!”
赵明诚却完全破防了,他绝不甘心承认自己这次过来目的的失败,更不愿把它归结为是自身固有存在的问题,他必须要去找出更加合理的理由,他喃喃自语道:“你骗不了我的,都这么长的时间了,就算是你忘不了他,那也会习惯了没有了他。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分明就像极了刚刚见过他一般!”
这其实并不是赵明诚的感觉有多准确,只是对于他来说,只有秦刚死而复生,而且又来找李清照的话,这样的原因才不会是自己的问题,反而会成为秦刚的不仁不义:
因为秦刚自己的无能,丢下了清娘于那水深火热之中不管不顾,幸亏有他赵明诚挺身而出、深明大义才施以援手,给了她们母女俩以安定的生活!
可是现在秦刚这厮居然偷偷摸摸地回来,既没有向他表示感谢、更没有向他征询意见、甚至连个起码的招呼都不打!
士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赵明诚的心里,早已建立起了对于秦刚的绝对心理优势,这主要是基于以下几点:
首先从地位上,他赵明诚虽然功名无望,但却是 如今执政相公家的公子,可以堂堂正正在大宋行走的京城衙内!而秦刚呢,早已经一落千丈,成为只能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贰臣罪人;
再从道义上,赵明诚认为自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因为他不仅“拯救”了当初面临困境的李清照,还严格地遵守了彼此的约定,又极大度地给了他女儿以起码的社会身份。尽管这些事是他为了能拥有李清照而愿意去做的,但秦刚却无疑却是此事不折不扣的受益者;
从赵明诚的立场上,要么秦刚就这么安静地死去,不要给他现在对李清照的“潜移默化”制造任何的干扰;要么秦刚你必须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十分羞愧地接受他的这份恩情,再痛快地答应自己从此放弃或退出对于李清照的争取,这才叫合理!
所以他才会因为李清照的模糊回答而感到崩溃!
“德甫哥你必是因为一路辛劳而疲乏了吧?月娘!”李清照丝毫不惯着对方,直接对着门外开口,“让人过来,带赵衙内去休息吧!”
“赵衙内”!这个赵明诚在京城十分享用的称呼,此时从李清照的嘴里说出后,却又如此地令他感到心灰意冷。不过,他在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时,突然回头道:“清娘你不欠我的,但是他却欠我的!他必须得来见我!我就在庄上等着他!”
李清照神色自若地收拾着桌上的茶具,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赵明诚刚走远,秦刚便从内室走出:“他这次就是冲着我来的,其实我出来见下他又何妨?刚才你何苦非要阻止我现身呢?”
原来李清照给赵明诚倒茶水的举动是有着这样的含义。
“我就是怕你走出来!跟他哪有这个必要!”李清照干净利落地说道,“德甫与我自小相识,我却是对他一直高估了。直到今天,我才算看明白:他不是对我有恩,而只是想对我施恩。因为他的目的始终就是想真正娶了我。那时得到了你的死讯后,他又哪里会是关心,不过是想捡个便宜而已!答应我的约法三章,不过心里想的是势在必得罢了。只是没有想到我有月娘保护,一直无从下手。远水一直望而不可及,他便动了纳妾之心来解解近渴。”
秦刚此时爱怜地注视着李清照,谁说这位女子在自己个人事情上活得实在糊涂?在原先那个时空里的她,只不过是身在局中而不可自知。一旦如今天这般,能够跳出局中再来看世事与人情,今天的这一字一句的分析,又是何其地透彻?
小主,
“他这个人胸无大志、又新欢在怀,本来对我回家乡是一万个放心,甚至还会认为时间久了后,我还有可能会回去向他服软。”李清照继续分析道,“这次却是一定有人向他通报了‘你还活着’、甚至‘可能会到了明水’的消息。这样一来,他哪里还能在京城里睡得着觉?所以刚才他才如此言之凿凿地肯定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