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旁边刚刚举杯让气氛变得祥和起来的宁王,这无形杀机最为致命,刚刚若自己反应慢了一点,只是理解宁王缓和气氛,将这对比认了下来,就算周铁衣这位主上心中不会有芥蒂,但没看到那位鹰视狼顾之相,已经是神庭二品大神的洪阳用若有若无的笑容看向自己了吗?
这权力斗争当真是一刻都不能够疏忽,即使在祥和的氛围之下也一样,想到这里,何启功顿时对权出于上,肆虐于下又有了更多的感悟。
周铁衣轻笑一声,没有在意下面的勾心斗角,这其中也有一部分他主观的原因,连他自己也无法避免这句‘权出于上,肆虐于下’的评价。
但有是一方面,如何能够控制在一个不伤害政权的程度又是另外一方面,这也是他要在今日神庭之中说这件事的原因。
任何一个势力的领导可以无统兵之能,可以无后勤之谋,也可以无公平之判,但绝对不能够没有战略纲领,特别是在一个巨大的势力转型期,你需要让下面这群聪明人明白,他们究竟在奋斗些什么,不能够仅仅以恩情,甚至利益来栓住人心。
周铁衣回到刚刚的问题,“在本座看来,‘神爱世人’和‘权出于上’本质是一样的,两者都没有解释清楚一个最核心的问题,那就是都片面认为权利或者义务是单方面的,无偿的给与,但事实是任何单方面,无偿的给予都无法长久维持下去,即使是恩情,这种给予最后也一定会产生仇怨。”
“所以民间有言,‘升米恩斗米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皆是此理。”
鞠子丹虽然已经通过赤帝神箓证得了一品‘民生’,但是他证此道和佛家的大宏愿一样,都是取巧之法,真正想要完善这条道路,还需要自身实践。
此时听闻周铁衣对于根本理念的阐述,也越发投入,“所以主上之前所言‘权出于民’,但是却没有完全否定‘上’的存在。”
周铁衣看向鞠子丹,笑着问道,“修行之道,从三品开始,都是集众生之道,甚至到了最后,圣人可以一念影响众生,既然圣人的存在都是合理的,现实的,那如何要否定‘上’的存在?只是以前绝大多数的学说都只关注到‘上’而忽视了‘下’。”
“即使有学说看到了下面的人,诸如道家有言,水处下,故而为上善,但也没有辨证解释两者之间的转化关系,所以道家修行,最终还是挣脱俗世追求自我超脱,得了大智慧,但无法处理大愚钝,最后只能够称愚为善,因此有绝圣弃智之说。”
“但本座见之却不然,道家之法管理百人乃是上策,管理千人乃是中策,但管理万人却已经到了下策,一百人想要安居乐业,只需要找一块风水宝地,有天然沃土即可,人人耕种,人人皆可食其得。”
“一千人想要安居乐业,一块风水宝地已经远远不够,需要向周围森林开垦农田,需要在水源兴修堤坝,但修堤坝的人不耕种农田,他们如何得到自己的食物?因此需要交换,更加复杂的生产关系导致了更加复杂的分配关系,付出的劳动又是难以称量的食物,自然有多寡之分,因此人们之间就有了间隙,有了不公。”
“而到了一万人想安居乐业,又要在这基础上继续改变原有的自然环境,与野兽争夺生存空间,所以需要有军队守护财产,军队掌握武力,但却不掌握生产,两者之间的分配比木工和农民之间的分配还要复杂,因此产生了统治,产生了剥削,这是人类发展本身决定的,我们不应该感到羞耻,反而应该客观认识这个过程,找到解决办法,我将上述的过程这称之为‘社会化大分工’,正是有了社会化大分工,所以有现在的社会结构,天下的百姓越多,他们的要求越复杂,也越混沌。”
周铁衣笑着看向下属神祇们,“我想这一点你们应该更加清楚。”
曹善颇为感叹道,“确实是如主上所言,我以前不过是一五品小神,信徒不过千数,多以厨师为主,他们每日所求,不过是今日不失火,菜食烧制美味,如今忝为神庭神君,梳理信徒十万之愿,其所求之繁复,即使我等神祇也望而生畏。”
周铁衣继续说道,“其实解决之法有二,其中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保证信徒最基本活着的需求,然后让他们剩下的时间全花在向神祇祈祷之上就行,我们让他们活得更简单,他们的需求反而就会更少,而其中倘若有人反对,我们只需要用‘神爱世人’来打击他们就可。”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表情由听得入神变得错愕起来,他们没想到在周铁衣解释的这套理论之中,被认为是圣人学说的道家绝智弃圣竟然与神道有种不谋而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