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修炼”还和“士”这一群体牢牢绑定。
这一时期,诞生了很多被“士”群体奉为圣贤的人物,无不是在多个方面登峰造极。
一方面,他们都推出了自己的主张和学说。
另一方面,仗剑九州,游走天下,出入诸侯国主的宫廷如进出自家厅堂的他们,无一不是修炼一道的大宗师,有着超强的战斗力。
毕竟,按照“士”的传统,用“理”说服人,靠的从来都是两样东西。
一是嘴巴,二是拳头。
如果拳头不够硬,单是嘴巴硬,是没资格将自己的学说兜售到诸侯国主的卧室中,甚至是枕头边的。
可到了大稷王朝最后一两百年,“修炼”一道度过了需要“士”们小心呵护的幼生期。
开始有了脱离“士”的“庇护”,独自成长的能力。
军士兵将。
织席贩履之徒,鸡鸣狗盗之辈。
屠狗者,骟猪匠。
市井无赖,间谍刺客……
“修炼”一道与这些下里巴人,甚至是下三滥的群体迅速融合,并快速“开花结果”。
九州修炼者的数量激增。
这也是大稷王朝最后一两百年诸侯争霸的烈度陡然提升,动辄杀人数万,数十万的原因。
这一切的最高潮,自然就是元帝崛起,完成了一统九州的霸业。
在元帝之前“修炼”与“士”的分离,是自然而缓慢的过程。
而元帝称帝之后,就立刻着手,将二者彻底强行剥离开来。
一方面,元帝推动“修炼”一道更快速的发展,朝着更专业,更体系的方向。
另一方面,元帝明里暗里对那些想要将信奉学说兜售给他,甚至企图成为大业官学的“士”们极尽压制。
不论其中是非曲折,这一时期,宗师,大宗师层次的修炼者,开始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
远超以往任何时期。
几百年前,大宗师基本都是那些被各派“士子”们奉为圣贤的专属。
元帝之时,一个看守元京城门的,至少也是个资深大宗师的修为。
鉴于元京当时“大宗师满地走,宗师不如狗”的现状,元帝还给五境修炼体系重新换了一套皮。
大宗师变炼髓,宗师变炼骨,大师变炼血,大成变炼肉,小成变炼皮。
自此,除非真有独到的、推陈出新的创见,再没人敢以大宗师自居。
宗师、大师,也变成了某一领域达到某种高度之后的荣誉头衔。
修炼者群体的规模和质量,在这一时期发生了爆炸性的提升。
这些强大的修炼者,被元帝当成了最好的兵源和拓荒者。
因为这个原因,元帝一朝对其他八州的开拓,就超过了以往数百年的总和。
可也同样是这个原因,元帝崩后,积了满肚子怨气甚至仇恨的修炼者们迅速爆发,前一刻看上去还铁板一块的九州,迅速“天崩地裂”。
而这些修炼者,又成为紧接着就崛起,立刻就光芒万丈的霸王、沐公刘鹄、兵仙韩白等英雄豪杰“焚烧九州”的燃料。
霸王自爆,除了将那些与他同列,最有望重整九州的英雄豪杰全部带走,给九州留下五百多年都没有愈合的“伤口”之外。
另一个重要影响就是他给其他修炼者炸开了“无双先天之门”。
这五百多年,陆续有惊才绝艳之人沿着他开拓的道路进入先天境界。
与此同时,整个“后天五境”,从炼皮,到炼髓,门槛更进一步降低,变得更加容易突破跨越。
也就是说,对比霸王与兵仙韩白争锋之时,排除那些站在最顶端,最优秀的一批,现今九州兵员的整体实力,比之当时,超过了不止一线两线。
而兵仙韩白的能力,能将两个战力分别为“1”的兵士,组合起来发挥出超过“2”的战斗力。
这样的手段,若是放在当下,无疑能够发挥出更强大的能力。
想到这里,耿煊忽然摇头失笑。
“我也是魔怔了,难道兵仙还需要我给他平反不成?
更何况,要是没有霸王那一炸,修炼环境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宽松。
那些假设,自然也就不可能成立。”
……
说来话长,这些其实都只是在耿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耿煊立刻做出了决定。
“是。”
念头既定,“燧珠”之内,五点红运快速消失。
点兵术成功入门。
相应的知识,感悟,经验,心得,如同涓涓流水一般,涌入耿煊脑海。
看着这些收获,耿煊心中翻涌起莫名的情绪。
和其他技能伴随的相应知识,往往是许多修炼此技能之人的综合贡献不同。
耿煊知道,自己现在通过“燧珠”“下载”到脑海中的这些知识,全都来自于兵仙韩白一个人。
感受着种种信息流水一般涌入脑海,耿煊有种兵仙正遥隔五百多年的时空,伸手按在自己头顶,给自己灌顶传功的既视感。
……
许久之后,直到将涌入脑海中的种种精妙奥义吸收完毕,耿煊这才睁开双眼。
当他再度向下方交战队伍看去,看着那些正在进行生死激战的人群,原本还只是脑海中“灵光一闪”的念头,现在已经变成了自然而然的明悟。
耿煊同时还生出一个想法,“韩白即便没有修炼‘相心术’,也必然掌握了其他相人相面的能力。”
因为这是施展“点兵术”所必不可少的前提。
只不过,这种相人相面的能力用在这里,却并不是为了看穿一个人的内心。
而是通过对一人动作,神态,谈吐,言辞,面相,情绪等各种外在表征的观察,来判断其与其他人之间的“匹配度”。
确认他们之间,到底是“天性相克”,还是“天性相合”。
其中涉及到的知识,非常庞杂,而且繁琐。
耿煊发现,若非自己是通过“燧珠”作弊的方式,直接将“点兵术”入门阶段应该掌握的知识全部“下载”到脑海中。
便是兵仙当面对自己传授,一时半会儿,自己可能都入不了门。
实在是这与事事都想求一个“标准答案”、“标准流程”的耿煊来说,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因这有个很玄乎的判断标准,用一句话提炼,就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也就是说,只需看一眼,什么因为所以,过程全忽略,直接就能出结果。
“我瞧着行,这两个一看就有成为好基友的潜质”。
“这两个我瞧着不行,凑一块准成仇敌”。
这在耿煊看来,实在太唯心了一些。
“好在开挂了。”
“好在我有‘波纹视觉’做辅助。”
“好在我直接入门了。”
耿煊有些后知后觉的庆幸。
耿煊盯着又了一阵,见战线已经一点点推到了自己所在屋顶不远处。
此刻距离天黑已经不远,敌军的推进节奏,也有明显的降低,似乎今日已经不打算继续推进,而是准备将今日成果彻底巩固。
耿煊便也没再多留,闪身便离开了所在屋顶,向已经又向后迁移了一段距离,距离清源馆对面的大广场又近了一大截的“临战堂”而去。
此刻,堂内就洪铨一人,正低头盯着一份笔记潦草的记录,眉头紧皱,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纠结着。
耿煊问:
“怎么就你一人啊?蒋弘毅还有其他人呢?”
洪铨一惊,赶紧起身行礼。
耿煊摆了摆手。
洪铨答道:“蒋弘毅还有其他几名副堂主,都去了防线附近。”
耿煊一愣,而后轻轻点头。
心想,几人应该是见自己当时状态特殊,不敢打扰自己,有意避开了自己所在区域。
现在,敌兵看似降低了推进节奏,有鸣金收兵,止步于当下的趋势。
但这同样有可能是对方释放的烟雾弹,指望的就是他们相信这一点,然后趁机来一下狠的。
即便对方原本已经打算“收工”,可若见到己方反应过于懈怠,同样可能分分钟改变主意。
所以,这时候己方不仅不能松懈,反而要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心。
“你在纠结什么?”耿煊又问。
洪铨道:
“我在考虑,要不要放开对那些‘高贡献者’们的压制。”
耿煊想到自己刚才临走前看到的局势,了然道:“兵力不足?”
洪铨点头道:
“玄幽铁骑不能动,炼髓战力不能动,那些‘高贡献者’,昨夜得‘奇迹恩赐’后有大进步者,也都被按了下来,不能动。
这样一来,即便我们已经将全部预备兵力投入一线,今日可用兵力也只有一千八百人左右。
现在,更是降低到了一千五百不到。”
耿煊道:“也就是说,今天咱们还是折损了三百多人,对吧?”
洪铨道:
“是的,不过,因为早有防范,我们这边的折损,基本都是伤多亡少。
折损的三百多人中,阵亡的总共将近百人,其余两百多人都是重伤。”
“整体实力比咱们强,兵力比咱们多,在调动指挥上同样比咱们利害的敌兵。
因为被咱们占了地利之便,在今日的推进中,同样折损了三百多人,且死多伤少。”
耿煊听着洪铨的汇报,轻轻点头。
从战果上看,己方在今日的“兑子战”中,在地势上丢掉了许多,但在“吃子”上却略胜对方一筹。
洪铨神色,却一点都不因此而感到乐观。
“从战果上看,咱们似乎并不是太吃亏。
但实际情况,却是一言难尽。”洪铨摇头。
“哦,仔细说说。”
“敌兵虽然折损了三百多人,可那些最核心的重剑战兵,却几乎没有任何折损。
咱们杀掉的,或者说,被安排来与咱们对战的,依然是从北八集调集而来的战兵。
这同样是有意识的消耗。
用三百重剑战兵,要将其余一千七百战兵掌控住,其实依旧是臃肿的。”
“今天,我们就能明显感觉到。
下午,对方无论是在战线的推进上,还是每支队伍具体战术的执行上。
比之今日上午,都有明显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