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乱赶到后园时,冷柔看见苏晟言被暗卫围攻,肩头已染血色。
她拔下金簪吹出迷烟,拉着他就跑。
身后箭雨纷飞,苏晟言反手将她护在怀中,硬生生用背脊挡下一箭。
回到将军府密室,冷柔剪开他染血的衣袍,手却不住发抖。
箭伤离心脏仅寸余,再偏半分...
“别怕。”苏晟言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取的账本呢?”
冷柔含泪展开染血的账册,北狄王印赫然在目。
苏晟言大笑牵动伤口,咳着血道:“足够让那老贼诛九族了.……”
是夜,苏晟言高烧不退。
冷柔守在他榻前,用雪水一遍遍为他降温。朦胧间,他抓住她手腕呢喃:“阿柔...别走……”
晨曦微露时,苏晟言终于退烧。
睁眼便见冷柔伏在榻边,绯色舞衣上血迹已干涸成褐色。
他轻轻将人抱上榻,却在她腰间摸到异样——那本账册竟用油纸包着,贴身藏了一夜。
五更钟响,宫中急诏传来。
苏晟言吻了吻冷柔眉心,披甲入宫。再归来时,带着明黄圣旨与凤冠霞帔。
“冷锋将军平反诏书。”他将圣旨放在她掌心,“还有……求娶文书。”
冷柔怔怔望着嫁衣上振翅的金凤,喉间腥甜翻涌。
她强咽下血沫,轻笑:“将军这是要娶个病秧子?”
苏晟言突然单膝跪地,摘下家传玉佩:“此玉随苏家百年,今日赠你为聘。待我平定边关归来,必以十里红妆迎你过门。”
玉佩温润,还带着他的体温。
冷柔抚过背面“永结同心”的刻纹,泪珠砸在玉佩上。
她早知道这玉该有一对,父亲那半块刻的是“白首不离”。
红烛帐暖,苏晟言指尖抚过她锁骨下的旧伤:“这道疤……”
“李崇义别院的烙铁。”冷柔轻笑,“那时不肯接客,他们便日日折磨。”她握住他颤抖的手按在心口,“都过去了。”
更漏声声,他们在彼此身上寻找救赎。
冷柔咬破舌尖咽下咳血,任由苏晟言将承诺刻进她血肉。
若此夜即是永恒,该多好。
翌日天未亮,边关急报刺破温情。
苏晟言匆匆整装,将染血的护心镜塞进她手中:“等我。”
冷柔倚门目送铁骑远去,终于放任自己咳出满手鲜血。
侍医摇头叹息时,她平静地焚毁所有药方:“不必费心了。”
青楼突然热闹起来。
白紫若握着丫鬟送来的药渣冷笑:“什么冰清玉洁,不过是个靠虎狼之药吊命的残花败柳!”
谣言如野火燎原,昔日追捧冷柔的权贵们,此刻却将她的病容传得不堪入耳。
深秋的雨夜,冷柔在苏晟言最后一封家书上添了句“安好勿念”将咳血的帕子投入火盆。
窗外枯叶纷飞,像极了她初见那日跳的雪落惊鸿。
初雪落下的那夜,青楼后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冷柔伏在案几上,肩头剧烈颤动,指缝间漏出的血滴在苏晟言的战报上,将“不日凯旋”四字染得猩红刺目。
“姑娘!”小桃哭着捧来药盏,“求您喝一口吧……”
冷柔推开药碗,雪色单衣被冷汗浸透。
铜镜里映出的人影瘦得惊人,锁骨下淡去的吻痕旁,新添的淤青如腐败花瓣。
她摸索着妆奁暗格,取出一柄嵌着冷家徽记的匕首——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念想。
前厅突然传来喧哗。
任泾川带刀闯入时,冷柔正将染血的帕子藏入袖中。
“冷姑娘好手段。”任泾川将一叠信笺摔在案上,“不仅能让我妹妹做你的替死鬼,还能勾着苏将军魂牵梦萦。”
冷柔瞥见信上熟悉的“星儿“落款,瞳孔骤缩。
那是南星死之前留下的绝笔信。
冷柔忽觉荒唐。
她轻笑出声:“任统领不妨杀了我。“
剑锋划破肌肤的刹那,冷柔袖中匕首已抵住任泾川咽喉。
两人僵持间,她咳出的血溅在他官服补子上,绽开红梅。
“你……”任泾川惊觉她体温烫得骇人。
“我活不过这个冬天。”冷柔扔了匕首,“但令妹之死,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晚羞辱她的人都有谁。”
“你说什么?”
冷柔拿出名单,这是她一直默默记下的,只想着若有朝一日能够为南星做些什么。
“这上面的人,都是丞相门下的幕僚。”
雪粒子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任泾川拂袖而去时,冷柔正将苏晟言的战报一封封投入火盆。
火舌卷过“娶你为妻“的誓言,化作青烟消散。
……
苏晟言回京那日,十里长街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冷柔裹着狐裘站在青楼最高处,望见禁军森冷的枪尖折射着雪光。
“陛下赐婚。”小桃哭着递过鎏金请柬,“说是……说是苏将军与相府千金的良缘。”
请柬上并蒂莲开得正好,刺痛了冷柔溃散的视线。
她想起那夜苏晟言胸口跳动的伤痕,想起他说“等我“时的眼神,忽然觉得这漫天飞雪都在往骨头缝里钻。
将军府张灯结彩那晚,冷柔跳了最后一支雪落惊鸿。
鼓点声声催命,她旋身时瞥见任泾川在暗处举起的弩箭,却故意迎向寒芒。
箭矢入腹的瞬间,白紫若的尖叫与苏晟言撕心裂肺的“阿柔“同时响起。
任泾川抱着渐渐冰冷的躯体,看清她手中攥着的半枚玉佩。
暗卫呈上的密函里,白崇义的书信,原来早知道,任泾川立下战功,有了解到冷柔与苏晟言的关系。
所以,丞相导演了这么一出戏,让任南星死的凄惨。
“原来我才是凶手……”他疯狂大笑,血泪滴在冷柔眉心,“阿柔,我带你去找真相……”
苏晟言踹开地牢铁门时,锁链声惊起寒鸦。
白崇义蜷缩在血泊里,手中还握着冷柔的染衣碎片。
“她临死都在护着你。”任泾川将玉佩掷在他脚下,“苏家与冷家的婚约,早在你们父辈便定下了。”
雪落无声。
苏晟言跪在冷柔墓前,将两半玉佩拼成完璧。碑上未刻名分,只余他亲手写的“吾妻”。
远处古寺钟声里,白紫若剪下一缕青丝,任其随风散在当年初见的那株老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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