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6会意，摸出一个遥控器按了几下。

另一边的谢异身体忽然抽搐起来，他高仰起头，黑眸瞪大，瞳孔涣散，喉咙收缩，发出阵阵窒息的声音，一条体型不大不小的蛇从谢异嘴巴里钻了出来。

皮肤花纹妖冶的裂口蟒退到5066身后，行为木讷，如提线木偶。

桑淼手一松，手环落到了001号的机械手掌心。

5066用工具检测了一遍手环，确认无误。

片刻后，谢异剧烈咳嗽几声，终于清醒过来。

5066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害怕谢异的战斗力，竟然真的没有再为难她，拿了手环就走人了。

小圆狠狠瞪着谢异，和桑淼说了句“姐姐对不起，我不可能就这样让他走”，随即闪身就追上去。

“回来！”

桑淼目眦尽裂地冲着小圆喊。

可惜小圆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桑淼只来得及抓住一手空气。

休息室只剩下两个人。

“你刚才做了什么？”谢异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桑淼浑身一僵，朝谢异面前走了几步，想要抱他，可她的动作再次扑了个空。

谢异又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的意味着什么？”

桑淼收回手，同样面无表情：“知道。”

“知道你还把手环给他？”谢异觉得不解，“那个手环里有【转化】天赋觉醒者的信息，你在关于我过去的幻境里也看到了，这个天赋的觉醒者有多珍贵。如果他落到这种人手里，将面临怎样的下场，你想过吗？如果5066靠着他挑起战争，多少人又会流离失所，你想过吗？”

“想过。”

就是想过，她才会迟疑，才会挣扎。

谢异冷冷道：“可你还是把手环交出去了。”

“……”

桑淼艰涩地说：“我只是想救你。”

“救我一个人的命，让更多人丧命？”谢异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桑淼，这就是你的觉悟？你还配当联一军校的学生吗？”

桑淼的心阵阵发寒，一抽一抽地疼。

“我不在乎，”桑淼说，“联盟的未来，人类和虫族的战争，这些又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也从来没想过死而后已地保护这个世界，我只是……”

她深吸一口气，自暴自弃地说：“只是想保护一个人而已。”

“你的做法，只会让我身上的罪孽更加深重。”

谢异像是忘了和她经历过的一切，如同两人初见时那样，冷戾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桑淼很少怕某种具体的人和物，在福利院的时候，她被年纪大的孩子整得再惨都没有低过头，还会等待合适的机会报复回去。可看到这样的谢异，她很恐惧，是真的恐惧。

因为他的表情无所谓得像是随随便便抬手，就能决定要不要置她于死地。

“谢异，”桑淼稳了稳发颤的声音，逼迫他去回忆，“你说过，你死都不离开我的。”

谢异冷眼看着他，缓慢补充了个前提：“如果你没有把手环给5066的话。”

桑淼整个人如坠冰窖，她决定自欺欺人，把刚才那句话当做幻听，重新抬手。

这次她抱了谢异满怀。

平日里如同小白杨般挺拔的身躯此刻弯了下去，她忍不住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气味，发现谢异竟然没有推开她。

桑淼把这当做是他软化的信号，连忙保证道：“谢异，你别怪我了行吗？我一定努力追踪5066，把东西再重新夺回来，你信——”

末尾的音节戛然而止。

桑淼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见黄泉从她腰侧捅了进去。

“为什么？”桑淼面如死灰。

谢异缓慢地把黄泉抽出来，刀刃滚过，搅弄着内脏和血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

谢异一脚踹开了她，表情冷漠：“即使你遮掩得再好，也隐藏不了你的信息素对腺体改造人有巨大影响这一件事。”

“知道利特星有多少腺体改造人吗？这样实力强大的组织，却不得不臣服于你的信息素，有你在一天，那群极恶之徒就能活得更久。”

说着，谢异身形逼近，再度将黄泉插进了她胸口：“我肩负着人类兴亡的使命，绝不能让你这样的人存在于世上。”

其实桑淼可以躲开，但她觉得没必要。

被谢异捅了个对穿的痛苦远不及她心里的绝望，这应该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刻了。

从出生那一天起的记忆开始争相恐后地涌入脑海，她想了很久，终于给这段旅程下了个总结。

“孤独。”

桑淼失去过太多东西。

生下她的父母，她福利院的小伙伴，她养过的小兔子，她交过的第一个朋友，甚至带她入行的教练。

父母从未见过面，小伙伴被领养后杳无音信，小兔子死掉了，朋友在她被全网非议时和她绝交，教练是个赌徒，就等着将她捧出成绩了卖掉。

每一次，每一次都会失去。

有时候她会觉得，她只是那些人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旦她试图想得到点什么，想和别人稍微有点羁绊时，这些人就会立刻从她生命中抽离。

哪怕她终于成为了高人气职业运动员，有无数粉丝热爱，最后飞机失事，她再次一无所有。

好不容易。

她以为谢异会是例外。

但遗憾地是，始终只是她以为而已。

为什么她非得要和谢异说那些话？为什么她没管好自己的心？为什么她都拒绝过谢异了就不能再拒绝一次？为什么她这么不小心让5066看出来，谢异已经变成了她光脚的人生里唯一的软肋和弱点？

又为什么谢异说过的话却不兑现？

为什么，要骗她？

深入骨髓的痛让桑淼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是满腔苦涩，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桑淼痛不欲生。

却还是没忍住，剧烈颤抖的手指朝面前人伸出，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别走……”

谢异神色狰狞，又抽出黄泉，这次对准的是她的头颅。

桑淼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等着谢异给她一个了断，可等了许久，想象中被结束生命的感觉并没有到来。

她伸出去的手被人握住了。

这只手修长白皙，指骨分明，手背上血管脉络漂亮得无可挑剔，如同造物主的恩赐。

桑淼猛地睁开眼睛。

然后她就震惊地看见，自己面前站了两个谢异。

回握着她手的谢异表情依然很冷，可这次他冷戾的眼底蕴着怒不可遏的风暴，他右手掐住了另外那个谢异的脖子，力道之大，像是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倾注在这只手中。

“你该死。”他一字一句地说。

另外那个“谢异”手里举着黄泉想要反击，但谢异几乎顷刻间就捏碎了他全部的颈骨，即使面对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他也没有丝毫迟疑。

将尸体扔到一旁之后，谢异立刻抱住了桑淼。

刚才还杀伐果决的谢将军，刹那间就红了眼眶，他后怕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