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谭阁主你不是见过么?”苏唳雪说。
可小丫头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这女子虽称得上端庄秀丽,但绝无那日花海中阁主大人的惊世容颜。
苏唳雪觑着她脑子不转悠了的表情,无奈地叹:“殿下,小时候教你的,敢情都还给我了?!——识人不光看脸,要看整体,看气质、身段、神骨。”
谭衿寒呷了一口茶,微微一笑:“不愧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天下名将,苏将军好眼力。”
“啊?还真是阁主啊!”
小公主别的认不出,但对谭衿寒清冷如冰的嗓音记忆犹新。
苏唳雪敛起衣摆,坐到阁主大人对面:“其实很简单,一般易容没有削骨的,除非是疯了。”
谭衿寒指着她的青蓝色衣衫,一挑眉:“这衣裳不错,衬你。”
苏唳雪抬起头,望望偎在身旁的女孩子,握着小丫头的手,浅笑:“她挑的——恨不能把我当布娃娃打扮。”
谭衿寒笑了一下,轻嗤:“啧,你就知足吧,女孩子喜欢你才这样呢!不然,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苏唳雪莞尔:“那殿下,今天让我打扮打扮你——去挑衣裳吧,喜欢的都拿上,买。”
“嗯!”
这恐怕是逛街时,女孩子最爱听的一个字。小丫头喜笑颜开,乐颠颠儿地跑到货架前头,兴致勃勃地挨个翻看,一件接一件地往怀里捞。
掌柜的一看来了大客户,忙不迭地从柜台后头跑出来亲自服侍。
“唉……”
“唉……”
苏唳雪和谭衿寒看着小姑娘活泼泼的身影,都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阁主大人翻了个白眼,怪道:“你叹什么气?”
“很显然,我的钱袋要保不住了。”苏唳雪苦笑。
而后,她怪道:“阁主又叹什么气?怕我跟您借钱吗?”
谭衿寒纤纤的手一下一下把玩着琉璃茶盏烫金的边,幽幽地道:“将军,这是油尽灯枯之相啊。”
苏唳雪愣了愣,而后咧了咧嘴,似乎释然道:“嗐,将门的人,有几个能解甲归田活到老的?我已经过了三十岁,很不错了。”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抬起来,深深地看着她,摇摇头,道:“我说的是公主。”
“什么?!”冷峻的人心头一紧,冷冷地瞪着身边的毒医师,“你可知,诓骗我是什么后果吗?”
“将军自欺欺人,小女子不以为然。”阁主大人轻轻一笑,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过了一会儿,她又幽幽地道:“将军有寒症吧?虽然我不曾把脉,但你整个人很紧——人冷的时候才会这样。你这病怕不是一两日了,一直紧绷着,长年未有一刻松懈,即便睡觉的时候也一样。这也是导致你失眠的原因之一。霜丫头那么多年都没治好你,想必病灶早已入心入骨,难以拔除。若不是你内力深厚,早就是个死人了——我说的对吗?”
苏唳雪冷笑:“这有什么,或许是凝霜告诉你的。”
“呵!你可真刚愎!”谭衿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连失眠都没跟我讲,又怎么会跟我说这个?再说了,毒医师也是医,我们行医也是有操守的,绝不会把患者病情随便透露给外人。否则,谁还放心跟医生说实话?”
“不过,你不肯治也正常。”阁主大人自顾自续上一杯茶,又道,“你这种男人我见多了。”
“我这种?我哪种?!”
苏唳雪哭笑不得。
她们药阁的女孩子,嘴毒是不是师承啊?
谭衿寒道:“有一天,我在却月城坐诊,晌午突然来了个闹事的,上蹿下跳,撒泼打滚,泼皮话骂起来是老母猪穿胸罩,一套又一套。我听了半天才弄明白,他是邻街开当铺的,非说有个祖传的玉摆件搁在医馆柜台上丢了,要赔。其实呢,是他妻子得了痨病,他嫌病情重、花费多,又治不好,舍不得银子,想赖掉诊费。我看了一眼缩在他身旁年轻细嫩的当铺小丫鬟,就立马什么都明白了,便跟那女孩子说,喂,你家夫人时间不多了,你想占那个位置也不差这一两日。待她好点儿,因为说不定以后,你也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