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山涧的水涨得老高。林软提着竹篓蹲在溪边,绣着并蒂莲的布鞋被泥浆染得斑驳。二哥今早说漏了嘴,说夏禹纪常在这片林子里打猎,她在这里守了三个时辰,终于等到那个身影。
夏禹纪肩头扛着半扇野猪肉,粗布短褂被汗水浸透,贴出起伏的肌肉轮廓。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三丈外的溪石上坐着个雪团似的姑娘,杏黄衫子被山风吹得鼓胀,像只随时要飘走的蝴蝶。
"夏大哥!"那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夏禹纪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认得这是林家幺女,村里人都说那是观音座前的玉女投胎,连下地都要打伞的娇贵人儿。
林软踮着脚跳过湿滑的青苔,发间银铃叮当乱响。离得近了才看清,男人眉骨有道狰狞的疤,野狼似的眼睛沉得能滴出墨来。她心跳得厉害,想起前日偷看二哥的武侠画本,里头写着大漠孤狼的眼神就是这样,既危险又迷人。
"给你。"她从竹篓里捧出个油纸包,指尖沾着晶莹的蜂蜜,"我娘做的桂花糕,要捂在胸口才能保住热气呢。"夏禹纪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喉结滚动两下,转身就走。
林软追着他影子跑:"我知道你住在鹰嘴崖!明天我还来!"
暮色漫过山梁时,夏禹纪在院里劈柴。八岁的妹妹蹲在门槛上吮手指:"哥,那个姐姐今天送了麦芽糖来。"十岁的弟弟从柴堆后探出头:"她还教我用狗尾巴草编蚂蚱。"
斧头深深砍进木桩,夏禹纪望着掌心被草叶划破的伤口。今早那姑娘硬塞给他块绣着山雀的手帕,此刻正在他裤兜里发烫。山雀圆滚滚的肚皮上歪歪扭扭绣着个"软"字,针脚乱得像她扑闪的睫毛。
深秋第一场霜降那天,林软裹着猩红斗篷闯进猎户的小院。夏禹纪正在给野鹿剥皮,血珠顺着匕首往下淌。姑娘苍白的脸在血腥气里更显脆弱,眼睛却亮得惊人:"我跟爹娘说了,非你不嫁。"
鹿血滴滴答答落在枯草上,夏禹纪想起前日去镇上卖皮子,看见她家气派的青砖院墙。西厢房窗台上摆着白瓷花盆,里头养着城里才有的西洋水仙。而他的土炕上只有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被,窗纸破了个洞,北风正呜呜往里灌。
"胡闹。"他扔了匕首,血手在裤子上蹭出暗红痕迹,"你这样的姑娘,合该用嵌螺钿的梳妆匣,穿苏州来的绸缎裙。"话没说完,掌心突然贴上温软。林软把他染血的手按在自己脸颊,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