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的奇迹

他的右手动了。

就0.3秒,在肌电图上划出一道小小的绿浪。那波动如此微弱,几乎淹没在仪器本身的电子噪声中,但我就是看见了——就像十五年前在福利院的梧桐树下,我能从万千落叶声中分辨出那盒热牛奶被放下的轻响。

"只是神经反射。"温玉推了推眼镜,调整着电极片的位置,"残存的神经偶尔会这样乱跳,不代表功能恢复。"

我紧盯着屏幕,那道绿色波纹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我知道它出现过,因为那一刻我正握着他冰凉的指尖说:"等你好了,我们带念荨去看海。"

商司瀚灰蓝色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睫毛颤得厉害,像在拼命阻止眼泪掉下来。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内侧——那里刻着一行小字:「给暖暖的退路」,是我上个月擦轮椅时偶然发现的。

"再试一次。"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复健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温玉叹了口气,重新启动仪器。十二枚电极贴在商司瀚苍白的手臂上,像一群吸血的虫子。他的右臂比左臂细了一圈,肌肉萎缩的轮廓在灯光下格外明显,皮肤上还留着上次电刺激治疗留下的淡红色印记。

"准备,三、二、一——"

电流声响起,屏幕上出现规律的波纹,但再没有那道突兀的绿浪。十分钟后,温玉关掉仪器,摘下手套。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拍了拍商司瀚的肩膀,"别太勉强。"

轮椅上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歉疚、倔强、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决心。

我蹲下来帮他整理裤管,手指碰到他冰凉的膝盖。五年前那颗子弹穿透他腰椎时,医生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但商司瀚从不接受"不可能"这三个字,就像他从不承认自己偷偷改装了轮椅控制系统。

"回家吧,念荨该想爸爸了。"我轻声说,假装没注意到他轮椅扶手里露出的那截电线——超频控制器的连接线,他以为我不知道。

就像我假装相信那0.3秒是奇迹。

我们都是骗子。

回家的路上,商司瀚的轮椅安静地滑过走廊。我走在他身侧,看着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扶手上,无名指上的婚戒反射着细碎的光芒。

那枚戒指内圈刻着「T12-L1」——那是他最后一次能感觉到我眼泪的脊髓节段。而现在,损伤平面已经上升到T6,医生说如果继续恶化,连呼吸都可能需要辅助。

"今晚想吃什么?"我故作轻松地问。

商司瀚用左手操纵轮椅转向电梯,声音沙哑:"你...决定。"自从那次毒素发作损伤了声带,他说话就变得很费力,每个词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我突然抓住他的右手。那只手苍白修长,指节分明,却像橱窗里的蜡像一样毫无生气。我把它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那份冰凉。

"暖暖..."他试图抽回手,但我握得更紧了。

"再试一次。"我盯着他的眼睛,"就我们两个。"

监控仪器的滴答声是卧室里唯一的声响。我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从温玉那里"借"来的便携式肌电图仪。商司瀚靠在床头,右手平放在仪器面板上,十二枚微型电极贴在他皮肤上,连着一台改装过的笔记本电脑。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的是超频控制器。

"上个月你发烧说梦话时。"我调整着参数,"你喊'电流强度不够'。"

商司瀚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几乎算是一个笑容。自从彻底瘫痪后,他连微笑都变得很克制,仿佛任何情绪波动都是对有限体力的浪费。

屏幕亮起,波纹开始流动。我深吸一口气,像讲述童话般轻声说道:"等你能站起来了,我们就带念荨去三亚。她那么

他的右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