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深秋的晨光透过智能雾化玻璃漫进来时,商司瀚正盯着天花板计算时间。膀胱充盈感像隔着毛玻璃传来的闷雷,那种既存在又不确切的压迫感让他的左手无意识抓紧了床单。
"该导尿了。"暖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她手指温暖干燥,轻轻覆在他痉挛的小腹上。商司瀚闭上眼睛,听见护理车滑动的轻响,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然后是液体流入收集袋的滴答声。
李克在门外轻轻咳嗽:"商总,季先生送来了新的抗菌导尿管。"这位退伍特种兵总是卡在护理结束的精确时刻出现,带着晨跑的寒气和新换的衬衫领带。商司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须后水味道——那是特意为掩盖医院消毒水气味准备的。
"那混蛋又熬夜了?"商司瀚看着导尿管包装上季风手写的"防逆流专利号:2023-暖暖生日",喉结动了动。上个月尿路感染高烧时,季风把他创立的医疗科技公司最新样品直接空运了过来。
暖暖正调整床头的尿袋固定架,突然被商司瀚失控的右腿踢中手腕。她没出声,只是把淤青的手腕藏进毛衣袖口,继续哼着走调的歌整理导尿管线路。商司瀚盯着她随呼吸起伏的发旋,想起上周夜里她偷偷在浴室哭时,监控警报器亮起的蓝光。
"今天阳光很好。"暖暖突然拉开窗帘,十月的银杏叶正巧落在导尿袋上,像给透明的液体镀了层金箔。商司瀚发现她今天涂了唇膏,是母亲日记里提过的"小夜莺羽毛色"。
温玉带着新研制的膀胱冲洗剂来时,暖暖正在教商司瀚用眼动仪玩俄罗斯方块。心理医生看着屏幕上精准落下的L型方块,突然说:"你当年斯坦福医学院的导师联系我了。"他故意用消毒棉签重重擦过导尿管接口,满意地看着商司瀚因刺激皱眉,"他说你那篇关于神经源性膀胱的论文被引用了。"
季风的消息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李克平板的机械音朗读:"最新实验数据:当患者情绪平稳时,残余尿量减少27%"。暖暖笑着把银杏叶夹进护理记录本,而商司瀚发现尿袋里的澄黄液体正折射出虹彩。
黄昏时分尿急感再次袭来时,商司瀚第一次主动看向护理车。暖暖正背对着他准备器械,肩胛骨在毛衣下像欲飞的蝶。窗外,李克在教季风打军用绳结,温玉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论文校样一角。导尿管的塑料包装在夕阳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温暖的潮汐。
商司瀚的膀胱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它像一座废弃的蓄水池,失去神经的调控,既无法感知充盈,也无法自主排空。导尿管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透明的管道蜿蜒着从被单下延伸出来,连接着床边的尿袋。每一次护理,都是对他尊严的又一次凌迟。
暖暖的动作总是很轻,指尖的温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觉得冰冷,也不会过分灼热。她熟练地消毒接口,更换尿袋,检查引流是否通畅——仿佛这只是一项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事务,而不是在替他处理最私密、最狼狈的生理需求。
“今天颜色很好,没有沉淀。” 她轻声说着,手指轻轻捏了捏导尿管,确认没有扭曲或堵塞。
商司瀚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落在远处模糊的天际线上,仿佛只要不看她,就能假装这一切不是真的。
可他的身体背叛了他。
——当暖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大腿内侧时,他的肌肉猛地绷紧,随即又因无法控制的痉挛而剧烈颤抖。
“疼?” 她立刻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商司瀚闭了闭眼,摇头。
不是疼。
是羞耻。
商司瀚曾经是骄傲的。
十八岁前,他是商氏最年轻的继承人,是斯坦福医学院的天才学生,是母亲灵梧捧在手心里的“小夜莺”。
可那场车祸碾碎了一切。
——他的听力被剥夺,双腿被废去,连最基础的排泄功能都荡然无存。
他不再是那个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商司瀚,而是一个连自己排尿都做不到的残废。
每一次尿袋满了,都需要别人替他倒掉。
每一次导尿管堵塞,都需要别人替他调整。
每一次尿路感染,都需要别人替他清理高热下的狼狈。
他恨这样的自己。
更恨的是——暖暖全看见了。
她见过他因尿潴留而痛苦蜷缩的样子,见过他失禁时床单上的污渍,见过他高烧昏迷时无意识弄脏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