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的强光灯刺得人眼睛发疼。
文暖暖第三次调整头纱角度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商司瀚的轮椅停在白色幕布前,剪裁考究的白色西装裤上,正缓缓晕开一片深色水痕。
"停一下!"摄影师助理突然尖叫,"商先生您..."
角落里的闪光灯亮起——商子骞安插的化妆师正举着手机,镜头精准对准轮椅下方蔓延的水渍。
文暖暖抄起桌上的冰美式,毫不犹豫泼向自己的婚纱。褐色液体在洁白裙摆上炸开一朵丑陋的花,她夸张地跺脚:"都怪我突然想喝咖啡!"
混乱中,文暖暖蹲下身假装整理裙摆。蕾丝布料擦过轮椅踏板,悄无声息地吸干了那滩水渍。
"疼吗?"商司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文暖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背被热咖啡烫红了一片。男人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伤处,灰蓝色眼瞳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比你的PTSD好多了。"她低声回应,指尖在他轮椅扶手上敲出摩斯密码:「有狗仔」。
商司瀚的瞳孔微微收缩。文暖暖已经站起身,拎着湿漉漉的裙摆转了个圈:"不如改拍颓废风?"她对着目瞪口呆的摄影师眨眼,"咖啡渍婚纱配轮椅新郎,多带感。"
更衣室里,文暖暖用湿毛巾擦拭商司瀚裤腿上的尿渍。男人苍白的指尖陷进轮椅扶手,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其实不用..."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墙面,"我可以自己..."
"闭嘴。"文暖暖扯开他的皮带,"你连导尿管都摘了,逞什么强?"
空气突然凝固。商司瀚的右手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那是他最难堪的秘密,三年前地下室的那场"治疗"后,他的膀胱就和双腿一样失去了正常功能。
文暖暖的动作突然放轻。她解开他腰间的纽扣,医用尿布的边缘露出来,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知道吗?"她突然说,"我护理过二十七位截瘫患者。"手指灵巧地更换尿垫,"你是唯一一个..."
商司瀚猛地抬头。
"唯一一个让我心疼到想哭的。"文暖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指尖划过他凹陷的腹部,"明明瘦成这样,当年怎么有力气从火场把我抱出来的?"
重新拍摄时,商司瀚的状态好得出奇。
他左手搂着文暖暖的腰,无力的右手无力的垂下,灰蓝眼眸直视镜头的样子像头锁定猎物的狼。婚纱上的咖啡渍被造型师巧妙点缀成星云图案,而他裤腿的深色水痕在强光下变成颇具艺术感的阴影。
"完美!"摄影师兴奋地查看成片,"这种破碎感简直..."
化妆师的手机再次亮起。商司瀚突然转动轮椅,撞翻了反光板。巨响中,文暖暖"不小心"踩碎了那只偷偷录像的手机。
"抱歉~"她歪头一笑,沾着咖啡渍的裙摆扫过满地碎片,"我穿高跟鞋总是站不稳。
收工已是深夜。保姆车里,文暖暖用冰袋敷着商司瀚痉挛的小腿。
"为什么?"他突然问。
文暖暖的指尖一顿。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裤腿上残留的淡黄色印迹——那是尿渍反复清洗后留下的痕迹,像一片枯萎的秋叶。
"因为..."她俯身吻了吻他颤抖的眼睫,"你的咖啡渍比我的好看。"
车窗外,偷拍者的镜头对准了这温情一幕。没人注意到文暖暖垂落的手正攥着个东西——从商司瀚轮椅暗格里摸出来的、沾着血迹的助听器电池。
文暖暖站在商氏大厦前,仰头望着这座玻璃与钢铁构成的庞然大物。晨光在大厦表面流动,像一条冰冷的河。她下意识摸了摸锁骨处的凤形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天商司瀚说的话。
"你母亲的死,和我母亲的死有关。"
这句话在她脑海中盘旋了一整夜,连同那些模糊的梦境——实验室的蓝光、飞舞的蝴蝶,还有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哭泣男孩。
"文小姐?"
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旋转门旁,他戴着蓝牙耳机,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李克,商总助理。"男人简短地自我介绍,"请跟我来。"
电梯直达顶层。文暖暖注意到李克按的是指纹识别键,而电梯内部没有其他楼层的按钮。
"专属通道。"察觉到她的目光,李克解释道,"商总不喜欢与人共用电梯。"
电梯门开启,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墙壁是特殊的吸音材质,踩上去几乎没有任何声响。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黑色木门,门把手上雕刻着精致的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