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西的"瑞锦祥"绸缎庄里,三伏天的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伙计李顺推开后院的月亮门,汗津津的手刚摸到染缸边的竹竿,整个人突然僵在原地。
"掌柜的!掌柜的您这是——"
半人高的青花大染缸里,陈文礼的尸首半浮在殷红的染液中。绛色绸布缠在脖颈间,随着水波轻轻荡漾,倒像是给这具苍白的尸体系了条红巾。李顺连滚带爬冲出后院时,正撞见巡街的衙役拐过街角。
知县施世伦赶到时,护卫施忠已经用腰刀挑开了那匹红绸。刀尖上挂着枚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浑浊的黄。"老爷看这玉色,怕是盘了有二十年了。"
染坊里弥漫着刺鼻的矾水味。施世伦蹲下身,指腹擦过缸沿一道浅浅的划痕:"死者右手食指有茧,左手却光洁如书生。施忠,你闻闻这红绸。"
浓烈的血腥气混在染料味里,施忠眉头紧皱:"这红...是人血染的?"
三更梆子响过,府衙书房还亮着灯。施世伦对着烛火举起半幅红绸,暗纹里隐约显出"永昌"二字。案头摆着从陈宅搜出的账本,某页墨迹被泪水晕开,落款正是二十年前。
"永昌号。"施忠递上热茶,"京城老字号,天启三年腊月毁于大火,东家周永昌一家十三口...十三口?"施世伦突然起身,账册哗啦散落一地。他抽出刑部旧档,火光中赫然记载:周家幼子周明瑞,年七岁,尸首未见。
窗外惊雷炸响,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施忠猛地想起什么:"今日绸缎庄有个生面孔,说是新来的染工,左手戴着牛皮护腕。"
暴雨如注。染工王贵缩在灶房角落,忽然听见门轴轻响。他摸向柴堆的手突然被铁钳般扣住,施忠的腰刀已经架在颈间。
"周公子好手段。"施世伦举着那枚玉扳指踏入灶房,"用祖传的扳指卡住机簧,细铁丝缠着红绸勒死人,再抛尸染缸。只是你忘了..."他突然掀开王贵的护腕,一道陈年烧伤赫然在目。
王贵突然暴起,染缸碎片直扑施世伦面门。施忠刀光一闪,碎片应声而落。
"二十年!"王贵嘶吼着被按倒在地,"陈文礼当年为夺染方,在我家染坊纵火!他改头换面当上掌柜,却夜夜梦见血染的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