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漻川开始留神,在林家的大宅里打听。
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也不知道最先传出闹鬼一事的是哪个院子。
宅子深,许多闲言碎语都带有真真假假、捕风捉影的意味,林老爷因此颇为不喜。
季漻川就想查查这一两年,林家宅子里是否有什么人横死。
但没想到愿意说的不知情,疑似知道什么的又都讳莫如深、闭口不答。
林老爷把季漻川叫到堂屋。
前些日子下雨,林老爷染上了风寒,就此卧床养病。
季漻川跪在院子里,林老爷坐在屋里的椅子上,杵着拐杖说话。
“老二,这几日不见你来问安。”
林老爷咳嗽两声,说:“是在忙什么呢?”
季漻川低垂眉眼,是温顺的模样,不急不徐地说了这几日在外头做的事。
清账、裁人、进出药材、准备清明、主持家事。
桩桩件件,只把林老爷当作年终汇报的老板。
该承的功劳苦劳不能漏,三分的项目要说成三百分。
林老爷面上的郁色散了些。
“辛苦你了。”林老爷让季漻川抬头。
季漻川嘴角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的笑意:“有家里人帮衬,不会辛苦。”
季漻川上次见林老爷时,见他正值壮年,鬓角却生出白发。
如今那花白越发多了,林老爷整个脑袋显得灰又脏,但面上仍是精神的,甚至隐隐有超出自己年纪的年轻感。
他杵着拐杖,大腿张开,坐在椅子上,是放松的、大开大合的姿势。
但季漻川看到他手心中,仿佛还握了什么东西,攥得紧紧的。
林老爷吐出一口气,沉沉地问:“我听人说,你最近在查什么东西。”
季漻川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小玉死了,我想弄清是怎么回事。”
“一个丫头而已。”
“她是跟着我的,”季漻川说,“我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林老爷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阴下,手扣在拐杖上。
“林家有林家的规矩。”
“老二,”他说,“你一向很懂事。”
季漻川摇头,温和又固执:“爹,我一定要弄清楚小玉的死因。”
林老爷冷冷说:“混账!”
“来人!”
林管家不敢劝,递上了根手臂粗的木条。
林管家递给季漻川,给他使眼色。
季漻川手拿着木条,膝行向前,骨头磨得生疼,一步步到了林老爷面前。
林老爷说:“伸手。”
季漻川抿嘴,伸出双手。
林老爷拿起木条,狠狠地往季漻川手臂上抽了十几下,破风声不绝于耳。
季漻川死咬着唇,没喊一声痛,倒让林老爷停了动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好!”
“我林家的孩儿,就是要有这份骨气。”
林老爷粗粝的手,忽然扯开季漻川的袖子,抚过他手臂上溃烂血肉间的好皮,一遍又一遍。
季漻川心里又生出股发毛感,忽然看到林老爷换了副面孔,笑得慈祥和蔼。
“爹是为你好,”他说,“老二,你不会记恨爹吧?”
季漻川温声说:“不会。”
林管家扶着季漻川离开院子。
他们走时,林老爷又坐回椅子上,一动不动盯着季漻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