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云雾慢慢染上了一抹金黄、转而越发红艳。
这一日,是寂寥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红日如血露出一点轮廓后就越来越大的显出整个身躯,霸道的把这白雪皑皑的山川银装换成遮天的红黄艳丽。
都说这熙春楼高足有八丈八,前后又无其他建筑遮挡,正是观景的好去处。一人早起靠着那雕花宣窗看着这日出东方的盛景,白狐裘制的斗篷厚实得很、加之屋里又有好几个熏炉,他也就不觉得怎么凉了。贴身的是胡乱套上的松垮红长袍,暗红的祥云纹透出雅致的华光。早起的人最是困倦慵懒的不想收拾打扮,不知是昨夜里从哪个姐儿哥儿头上还是腰上扯来的一条耦粉色绣鹅黄碎花的绢带,配着一枝青玉簪子随意把头发那么一盘一系,其余也懒得管理就这样半披在背上,很是一副不羁的浪荡样。
这样浓色的日头不消片刻就可染尽山河,那金灿灿的也给他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发丝闪着光被风一吹起飘飘的飞起,那颜色好看极了,像庙里供奉的金身法相,为整个人都添了些尊贵又高不可攀的仙儿气。
屋里还未掌灯,借着朝阳才能看清他细瘦高挑的轮廓。只能在走近后才可窥见他一双眉目匀长雅致,凤眸微垂,皮肤又白极了,被红衣白裘一称更是好看。屋里都是馥郁的甜香,配着炉子里的炭火气,本是淡淡的神色,又带着几分早起的困倦,懒懒的无骨般的倚靠着。
奉茶的侍女看得入迷,微张着嘴忘了合上,深切理解了才学到的一个词——如沐春风。
那人觉察到来人,转身见了来人,弯起唇角对她甜甜一笑。她只觉得如七八个火盆烤着,一时脸热起了红晕,糯声的开口“爷,请用茶。”
递上茶才看清这仙气飘飘的人果真是个仙人一般的人物,手里的茶盏冒着白气,白玉雕般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竟比那白瓷杯还要细腻。
那人喝了茶,尝出这水先泡了茉莉,带着沁人的香,心情很好的还了杯盏。这小丫头他昨日里见过,席间几个娘子小倌一个劲的喂他吃酒,他推脱不过只说了句“明日还要早起,不能误了时辰。”谁知这丫头竟然真来叫他起身。想打赏又想起钱袋在床边搁着,那帐子里睡的是谁、是男是女他也记不真切,却不妨碍他怜香惜玉。
小声抱歉道“也不好扰了美人清梦……”说罢,他拿下发间的那玉簪,插在小丫头的发髻上,满意的后仰瞧了瞧,笑着说了声“不错!赏你了!”
黑发如丝,顷刻尽数垂下来。七八个炉子变成了十余个,小侍女脸热越发厉害,就要昏厥过去,她谢都忘了,礼也没做全就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更衣、回府!”唤来仆厮,就这样从那细碎的天光里向着昏暗的堂屋走去。
……
且说自几年前京里一夜间出现了个顶顶富贵地界——英王府。
其实这上京城里遍地王孙,哪里不富贵、又何处不风流?受了皇家青睐一日飞升的又何止寥寥,可这新晋的英王却不同。他是景帝亲封的王,是众多皇子里第一个分封开府的。自认祖归宗他便常伴君王侧,上朝议政、宴请百官,又或是演武场练兵都有他的身影。偶尔留宿宫中,景帝也会叫来太医院上下为其把脉问诊,管他天山雪莲还是海底宝珠,毫不吝啬的只管入药……他是景帝眼里的香饽饽,是朝中大臣选皇后一党还是贵妃一党的纠结后出现的第三个选项。多少人眼巴巴的看着,猜测下注太子之位是不是会有新的变化。所有人都在观望,在猜测,在审时度势。总有些胆大的先行动起来,递帖子求结交的、陈情往日关系的……如此种种络绎不绝。
要不说这王府是陛下恩赐,皇家出品必是精品,不然若换了其他人家,这门槛啊怕是都要被踏断几根。
秦子璎,不!早已改回景子璎的他也不管这些人背后如何议论,谁来府里他都见,谁送礼物他都收,谁都结交都说“幸会幸会”,每日不是赴宴,就是一同出游,好不忙碌。
他还是个不大点的孩子,没有母族撑腰,空有英王之名又不占什么实权,无非吃喝玩乐米虫一只,也就不惧文臣参他一本‘结党营私’。他对谁都是笑模样,又和善、又知礼数,谁能不喜欢呢?可说到底谁又真心喜欢他这样一个对养育自己的秦家都能面不改色痛下杀手的人,‘孩子’这样的身份此刻又变得怎一个歹毒了得。
正是因为他是孩子,所以那些处心积虑的‘潜伏多年’、‘收集证据’的功绩都带着些令人可怖的意味。这样的心思头脑放在一成人身上或能夸一句忍辱负重、不世之材,可落在这么个病弱的孩子身上,就变得诡异。他着女装的缘由谁还愿意深究,不男不女、忽男忽女变成心理变态的初见端倪,他成了京城里最引人入胜的八卦谈资。
装作看不见前一刻还阿谀奉承谄媚得没边的人,出了这王府大门又换上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口诛笔伐他心机深沉,景子璎不管,随他们议论,景帝想要如此他便心领神会顺应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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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一个秦家,开国勋贵、不世战功,一夜倾覆令人唏嘘却鲜有人再提及。
没人再管他秦家是如何通敌卖国的,景帝又是如何惩治、如何宽厚饶恕,人们自觉的转移目光锁定了更有话题度的英王殿下。
坊间里甚至有人画了他的画像流传,自然也有些穿裙、梳髻、簪花的,背地里被多少人鄙夷怕是个‘二胰子’,这样身份的勋贵自是有人想攀附的,想结个秦晋之好却又一时拿不准他到底
东边云雾慢慢染上了一抹金黄、转而越发红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