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涛阁的朱漆栏杆上凝着午间的露,林蕴暖倚着美人靠,看霍袭丞坐在石凳上翻看牛皮笔记本。他指尖划过纸页的声响,与远处竹涛的低吟奇妙地重合,阳光穿过云层的瞬间,腕表上的金属光泽突然折射,在她旗袍的翡翠盘扣上碎成金箔,像那年在瑞士雪山,他偷偷藏在冰川裂缝里的求婚戒指闪过的光。
“下午去竹林深处的听涛阁?”霍袭丞合上本子,指腹轻轻划过她搁在栏杆上的手背,那里还留着上午在茶寮筛茶时沾上的茶绒毛,“攻略说那里能听见七种不同的竹涛声——山风过梢的簌簌,竹节相撞的咔咔,露珠坠叶的嗒嗒,还有……”他忽然凑近,雪松香水混着竹叶清气拂过她耳际,“像你当年在图书馆翻速写本的哗啦声。”
记忆突然被这串声响勾回蜜月时光。极光的雪顶餐厅里,他看似随意地翻开菜单,却在她触到第三页时,从夹层里掉出张手绘地图,用红笔圈着“雪崩时替你挡住风雪的地方”。此刻他笔记本上的墨迹未干,画着穿月白旗袍的小人站在听涛阁,裙摆被七种不同走向的竹涛吹得扬起,旁边标注:“暖的鬓角会落三片竹叶,记得替她别在耳后。”
山风忽然转了方向,竹梢的沙沙声里混入手机震动。林蕴暖掏出手机时,锁屏上正是霍莞抱着贝壳的照片——那是今早出发前,女儿举着在渔村捡的扇贝壳,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妈妈要装满整个行李箱回来”。视频接通的瞬间,镜头里先是一片晃动的蓝,接着出现霍莞肉乎乎的脸,身后传来奶奶的笑声:“小调皮,又抢爷爷的手机。”
“妈妈!爸爸!”霍莞的鼻尖几乎贴在屏幕上,睫毛扑闪着像只怕生的小扇贝,“奶奶做了海鲜粥,我留了最大的虾虾给你们!”镜头忽然被举高,爷爷的老花镜出现在画面里,身后的餐桌上摆着个贝壳形状的餐盘,果然躺着只完整的白灼虾,虾尾还贴心地朝镜头翘着。
霍袭丞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玻璃瓶,对着镜头轻轻摇晃:“看,爸爸在竹林里捡到了会唱歌的竹叶。”阳光穿过瓶身,将他上午偷偷收集的七片不同竹页投在屏幕上,叶尖的锯齿在光影里像跳动的音符,“等回家给莞莞做风铃,这样你想我们时,摇一摇就能听见爸爸妈妈的声音。”
视频里传来奶奶的低语:“别光顾着说话,让暖暖看看你膝盖。”镜头下移,霍莞的粉色卡通裤腿上沾着沙粒,膝盖处贴着星星形状的创可贴——定是上午在院子里追蝴蝶时摔的。林蕴暖忽然想起今早离别时,女儿明明懂事地挥手,转身却偷偷抹眼睛,此刻看着屏幕里蹦跳的小身影,喉间忽然发紧。
“莞莞有没有想爸爸妈妈呀?”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问,指尖摩挲着手机壳上的全家福贴纸。霍莞立刻使劲点头,贝壳发卡在阳光里闪闪发亮:“想!爷爷教我认星星,说最亮的那颗是妈妈的眼睛,爸爸是旁边的大星星,保护着妈妈星星!”
竹涛声忽然变大,听涛阁的风铃叮咚作响。霍袭丞趁林蕴暖眨眼时,悄悄将一片带露的竹叶别在她发间,正如他笔记本上画的那样。视频里的霍莞忽然指着屏幕:“妈妈戴了竹叶皇冠!像童话里的竹子女王!”爷爷的笑声混着远处的竹涛涌来:“小丫头片子,净会编排新词。”
通话结束后,手机屏幕映出两人的倒影,竹叶的影子恰好落在他们交叠的眉梢。林蕴暖望着霍袭丞腕间的手表,想起雪山蜜月时,他为了帮她拍星空,在零下二十度的户外冻了整夜,最终换来相机里那张她倚着冰川、他举着暖手宝的模糊合影——原来所有精心规划的行程,终究是为了在时光里,替彼此多存些能反复回放的温暖片段。
“七种竹涛声,我们只听见了三种。”霍袭丞忽然起身,手掌覆住她冰凉的指尖,“剩下的四种,留着和莞莞一起听。”他说话时,远处的竹林深处传来鹧鸪啼鸣,惊起几片竹叶落在她旗袍上,恰如霍莞刚才在视频里比划的“星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