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袭丞是在柴油味和鱼腥气中醒来的。
他的睫毛粘着眼屎,费了好大劲才撑开肿胀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木质天花板,几串干辣椒在吊钩上摇晃,阳光从歪斜的舷窗斜射进来,在他缠着绷带的右臂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醒了?"沙哑的嗓音从角落传来。
老大夫正坐在三屉桌前,借着天光擦拭银针。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霍袭丞掀开的被角处——青年腰间缠着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黑龙纹身的鳞爪在纱布边缘若隐若现。
霍袭丞猛地按住伤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盯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双手,仿佛在看陌生人的肢体。记忆像被海浪冲散的沙堡,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残片:刺骨的寒冷、咸涩的海水,以及刻着"LN"的蓝宝石在掌心发烫的触感。
"我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老大夫的银针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浑浊的眼底闪过惊疑,随即用枯瘦的手指捡起银针:"你叫安德斯,渔船遇风暴时落了水,是渔民把你捞上来的。"
霍袭丞皱起眉头,这个名字像块硌脚的石子,让他浑身不对劲。他下意识摸向胸口,一枚蓝宝石袖扣从领口滑落,在阳光中折射出幽蓝的光。看到袖扣内侧刻着的"LN",他的太阳穴突然突突直跳,仿佛有电流穿过大脑。
"这是我的名字?"他举起袖扣。
老大夫避开他的视线,忙着整理药箱:"也许是你恋人的缩写。"
船舱外突然传来重物落水的声响,霍袭丞猛地起身,伤口的刺痛让他踉跄两步。他扶住摇晃的木床,透过舷窗看见几个渔民正在收网,其中一人回头时,眼神像刀般扫过船舱。
"他们为什么盯着我?"霍袭丞握紧袖扣。
老大夫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个铁盒。打开的瞬间,霍袭丞瞳孔骤缩——里面躺着六颗变形的子弹头,弹头还沾着褐色血渍。
"你身上有枪伤。"老大夫用镊子夹起一颗,"渔村不太平,你最好尽快离开。"
霍袭丞的头痛突然加剧,他抱住头蹲在地上,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冰天雪地里的婚礼、冲锋枪的火舌、林蕴暖惊恐的脸。他呻吟着抓住老大夫的裤脚:"那个名字...林蕴暖是谁?"
老大夫的手抖了一下,银针划破他的手指。他盯着渗血的指尖,沉默许久才说:"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海风突然灌进船舱,吹得干辣椒噼啪作响。霍袭丞望着窗外翻涌的海浪,袖扣在掌心烙下印记。他确信那个名字藏着解开一切的钥匙,就像极光虽然遥远,却总能为迷途者指引方向。
"我要去找她。"他站起身,尽管伤口撕裂般疼痛,"就算不记得她是谁,我也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