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记忆里,从未载过任何像是流云山强盗的人物。
那些修士,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自带傲气?
他们怎么会和一群凡俗强盗扯上关系?甚至因为强盗得到的东西而大动干戈?
除非……
周平心念电转。
难道说……这流云山的强盗,得到的机缘并非来自云骊洞天?
而是另有其遇?
或者说,那件东西本身就非同寻常,引来了修士的觊觎?
想到这里,周平不由得对严梦的话重视了几分。
这个看似寻常的强盗窝,或许真藏着什么秘密。
甚至可能……与自己此行的目的有关?
他没有追问严梦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一个孤魂野鬼,盘踞故地,自有其探听消息的门路。
周平只是看着她那虚幻而脆弱的身影,在月光下近乎透明,沉声叮嘱道。
“你一个小鬼,知道这么多不是好事。”
“这世道乱,不光活人凶险,做鬼也一样。”
“以后好生躲着,别让人发现了,特别是那些路过的修士。”
“万一被哪个心术不正的抓住,小心连魂魄都保不住。”
周平见严梦似懂非懂,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又加重了语气,开始“科普”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刻意的阴冷。
“那些修士手段多着呢!”
“轻一点的,把你炼成没有神智的魂尸!”
“让你变成行尸走肉,被他们驱使着干各种脏活累活,永世不得超生!”
“狠一点的,直接把你点成魂灯!”
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严梦的反应,见她果然露出惊恐的神色,虚幻的身体开始不稳地颤抖,才继续描绘那恐怖的景象,语气愈发森然。
“你知道魂灯是什么吗?”
“就是把你的魂魄硬生生抽出来,揉碎了,塞进特制的灯油里!”
“然后点燃!”
“那灯火啊,能照亮修士的洞府,据说能烧上百年都不灭!”
“灯不灭,你的魂魄就在那灯油里一分一秒地受着烈焰焚烧的煎熬!”
“比下油锅还痛苦一万倍!想死都死不了!只能永远哀嚎!”
周平说得声情并茂,仿佛亲眼见过那魂魄在灯油中挣扎扭曲的惨状。
严梦那虚幻的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溃散开。
纯粹的恐惧瞬间攫取了她全部的“心神”。
“别……别说了!”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影猛地变得更加透明,像受惊的兔子般,嗖地一下就向往墙角的阴影里缩去。
“我…我躲起来!我一定好好躲起来!再也不出来了!”
“你也快走吧!这里不安全!那些人都好可怕!快走!”
小女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急切和恐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催促着周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严梦惊慌失措地隐匿了身形,气息都微弱了下去,周平心中暗笑。
目的达到了。
这小鬼单纯,不吓唬一下,怕是真不知道厉害。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白衣。
随后,他转身离开了这间破败的屋舍。
夜风带着山野的凉意,吹拂着他身上的白衣,扬起衣角。
他并不是真的胆子大到可以无视郭嘉和贾旭那隐晦的威胁。
之所以去而复返,重新走向古松庄的中心地带,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迷路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压根不知道离开古松庄后,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到达下一个城镇。
之前光顾着应付那两个心思叵测的官差和道士,又被小女鬼严梦缠着说了半天话,他完全忘了向当地村民打听一下最基本的路径。
至于地图?
周平想都没想过。
在大齐国,私自绘制、持有地图可是重罪,尤其是在这种靠近边境或特殊区域的地方,一旦被发现,砍头都是轻的,株连家人也并非不可能。
他可不认为这穷乡僻壤的古松庄里,会有人为了几两碎银子,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绘制地图卖给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
所以,想要离开这里,最稳妥、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还是找个本地人问问路。
尽管现在夜深人静,村民大多已经歇息。
而且,刚刚经历了郭嘉那血腥的立威,恐怕也没人敢轻易给他这个之前穿着显眼“寿衣”、一看就不好惹的外乡人开门。
但周平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辨认了一下方向,脚步沉稳地朝着之前与郭嘉、贾旭喝酒的那片区域走去。
希望,还能找到一个没睡熟,或者胆子稍微大点的村民。
问清楚方向,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残月低悬西天,清冷的辉光无声洒落,笼罩着死寂的古松庄。
周平站在村口,夜风带着寒意,丝丝缕缕渗入他单薄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