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血亲争葬

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李老六裹着羊皮袄挤进茶馆。蒸腾的热气裹着陈年茶砖的涩香扑面而来,他摘下狗皮帽掸去肩头积雪,目光扫过烟雾缭绕的大堂,正撞见墙角阴影里那双浑浊的眼睛。

";吴老哥!";李老六跺着冻硬的棉鞋凑过去,带起一阵寒气。茶桌上摆着个褪色的紫砂壶,吴老蔫枯枝般的手指正摩挲着壶身龟裂的包浆。这位扎纸匠的驼背在窗棂透进的昏光里弯成问号,靛蓝布衫领口露出半截红绳——村里人都说那是镇邪的物件。

茶汤在粗瓷碗里泛起涟漪,吴老蔫往长凳另端挪了半寸。李老六熟稔地抓过茶壶给自己斟满,嘴里絮叨着东家的母猪难产,西头的光棍又偷看寡妇洗澡。忽然瞥见对方袖口沾着星点朱砂,话头猛然刹住:";您老刚做完活计?";

扎纸匠喉间滚出闷笑,指尖在桌面叩出三声脆响。茶烟袅袅爬上他沟壑纵横的脸,将那双倒三角眼衬得愈发幽深:";李家后生,可听过活人抢丧抢出祸事的?";

李老六手里的茶碗咣当碰响桌沿。外头北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窗纸,油灯忽地爆了个灯花。吴老蔫枯瘦的手掌突然扣住他手腕,皮肉相触处传来刺骨的凉:";那年大雪封山,王老爷子的棺材板压不住三柱香...";

那是个天寒地冻的冬天,靠山屯被大雪裹得严严实实,村里的人都猫在屋里烤火。王家却炸了锅——王老爷子咽气了。

王家在村里算得上大户,田地多,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王老爷子生了三个孩子:老大王大,老二王二,还有个闺女王三。按常理,老人走了,儿女们该齐心办丧事。可这王家仨孩子,却为了谁来操办葬礼吵翻了天。

那天,王大站在灵堂门口,双手叉腰,嗓门大得像打雷:“我是老大,爹的葬礼当然得我来管!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王二冷笑一声,斜眼瞅着他:“老大?你这些年在外头跑生意,爹病了你回来过几回?我守在爹身边伺候,葬礼该我办!”

王三脾气火爆,插进来嚷道:“你们俩少争了!我是闺女,爹最疼我,送爹最后一程的事儿得归我!”

仨人吵得脸红脖子粗,谁也不让谁。村里的老人们过来劝,劝了半天也没用。最后,他们一拍桌子,干脆各干各的——王大在村东头搭灵堂,王二在村西头支帐篷,王三在村南头挂白幡。三场葬礼齐齐开张,村里人看得直摇头,嘀咕着:“这也太邪乎了。”

可邪乎的事儿还在后头。

葬礼那天,天阴得像要塌下来,风吹得呼呼响。王大这边刚敲完丧鼓,棺材里忽然传出“咚咚”的响声。开始没人在意,以为是风刮的。可那声音越来越急,像有人在里头使劲捶。王大皱着眉,壮着胆子掀开棺盖一看,顿时吓得腿一软——棺材里啥也没有,爹的尸体没了!

几乎就在同一刻,王二和王三那边也乱了套。两人的棺材里也是空的,尸体不翼而飞。仨人慌了,村里人也吓得魂不附体,哭喊着跑回家躲起来。

没过两天,村里开始闹鬼。有人说,半夜听见王老爷子的哭声,凄凄惨惨,像从地底下钻出来。有人说,天黑时瞧见个白影子在村道上飘,定睛一看,竟是王老爷子的模样,脸白得像纸,眼窝黑得像两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