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轰鸣声中,青铜鳞甲摩擦的尖锐声响刺得人牙根发酸。
五丈高的穿山甲王完全钻出地面时,众人方才看清它脊背上倒竖的青铜尖刺竟是由无数扭曲的人面铸成,那些凸起的五官在幽蓝地火映照下不断变换着痛苦神色。
"结阵!"项羽暴喝声起,画戟卷起暗红罡风直取凶兽双目。
三丈外持弩的楚军精锐应声散开,淬毒箭矢如暴雨倾泻。
青铜利爪横扫而过,五支弩箭在鳞甲表面擦出青绿色火花,项羽虎口迸裂倒退七步,画戟在地面犁出丈许沟壑。
刘邦反手将赤霄剑插进玉砖裂缝,扯下玄色外袍裹住渗血的左臂:"狗日的铁疙瘩,吃你刘爷爷一剑!"剑锋劈在兽爪关节处的刹那,三枚青铜人面突然发出婴啼般的惨叫,刘邦踉跄着被气浪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刻满墨家符文的石柱上。
"主公!"萧何扑过来时,怀中燃烧的木牍灰烬簌簌飘落。
这个素来从容的文吏此刻脖颈青筋暴起,竟是从袖中抖出九枚龟甲凌空布卦。
裂纹蔓延的声响与鳞甲摩擦声诡异地共鸣,某片龟甲突然指向东南巽位。
张良染血的指尖骤然停顿。
浑天仪虚影倒映在他收缩的瞳孔里,二十八宿中的危宿正在龟甲所指方位诡异地闪烁。
电光石石间,他想起三日前田横毒发时,手背墨绿纹路爬行的轨迹与此刻地脉震动的频率如出一辙。
"项将军不可!"吕雉的惊叫淹没在金属撞击声中。
项羽已跃上凶兽脊背,画戟带着开山之势劈向那簇人面尖刺。
穿山甲王突然人立而起,布满倒刺的长尾横扫石壁,整座地宫霎时下起混着青铜碎屑的暴雨。
虞姬怀中焦尾琴轰然炸响,七根冰弦同时绷断,在她玉指上割出细密血痕。
刘邦吐掉嘴里的血沫,赤霄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
他瞳孔骤缩——剑柄玄鸟不知何时睁开了右眼,金红瞳孔正死死盯着凶兽腹部某块颜色稍浅的鳞片。"子房!"他嘶吼着挥剑格开飞溅的青铜碎片,"给老子算清楚,那玩意的心口是不是藏着个鬼脸!"
张良耳畔响起东海潮汐的幻听。
当年黄石公传授太公兵法时,老人枯槁的手指曾在沙盘上画出类似的纹路。
他踉跄着躲开坠落的穹顶残石,袖中六枚秦半两同时抛向空中,却在触及浑天仪虚影的瞬间熔成铜汁。
"刘季你疯了!"项羽的暴喝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位西楚霸王左肩铠甲尽碎,暗红罡气竟凝成实质化的虎形,"这孽畜每受一击,地脉阴气就暴涨三分!"他画戟指向渊隙深处翻涌的墨绿色雾气,那当中隐约有巨物在蠕动。
刘邦突然咧嘴笑了。
他反手撕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道蜈蚣状的陈旧剑疤:"十八路诸侯伐秦时,章邯的弩阵可比这带劲多了。"赤霄剑突然迸发刺目血光,剑锋过处,满地玉砖碎屑竟如活物般自动聚成八卦阵图。
震动突然停滞了半息。
虞姬染血的指尖无意识抚过琴身,某根冰弦残余的震颤频率恰好与张良袖中铜钱落地声重合。
萧何猛地抓住正在布卦的龟甲,发现裂纹走向与吕雉罗裙上的星纹刺绣形成镜像。
而地宫穹顶的二十八宿浮雕,不知何时全部变成了怒目圆睁的墨家机关兽首。
"就是现在!"张良的嘶吼第一次失了从容。
他雪白的内裳袖口突然浮现田横用血写的谶语,那些字迹正如活蛇般游向浑天仪虚影中的生门方位。
刘邦与项羽对视的刹那,两位乱世枭雄竟同时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赤霄剑与画戟的锋芒在穿山甲王胸腹处相撞,爆出的气浪掀飞了十丈内的青铜碎甲。
吕雉突然将金簪刺入掌心,血珠洒在萧何的龟甲卦象上,顿时燃起幽蓝火焰。
虞姬忍着断弦之痛拨动最后半根冰弦,《易水寒》的变调终于补全了某个古老的音律杀阵。
当剑戟同时没入鳞甲缝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婴儿啼哭般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