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瘸翁守夜逢异客,断剑青冥现寒芒
江州城的秋雨下得粘稠,雨丝混着桐油灯的青烟,在当铺的雕花门廊前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
陆沉蹲在柜台后擦拭一方缺角的端砚,铜漏的滴水声搅得人心烦。瘸叔的玄铁假肢叩在青砖地上,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动。老人独眼里泛着浑浊的琥珀色,正用鹿皮反复摩挲一柄嵌着猫睛石的匕首——三日前收的“死当”,刀刃上还凝着洗不净的黑褐色。
“戌时三刻闭门。”瘸叔突然开口,喉咙里像是卡着口浓痰,“把东墙第三格的檀木匣取来。”
陆沉应声起身,后颈突然掠过一丝阴寒。货架最高处的檀木匣蒙着薄灰,匣角鎏金的“燕”字在烛火下泛着诡谲的光。指尖触到匣锁的刹那,檐角风铃无风自响,八枚铜钱在柜台上跳起了胡旋舞。
门扉轰然洞开。
腥风卷着雨沫扑灭了三盏油灯,陆沉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冰冷的铁梨木柜台。来人身披墨色蓑衣,兜帽压得极低,怀中抱着的布包渗出暗红斑痕,在青砖地上拖出蜿蜒水迹。
“典当。”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
瘸叔的假肢突然卡死,鹿皮巾下的匕首绽出寒芒。陆沉看见老人脖颈青筋暴起,独眼死死盯着来客腰间——玄铁令牌上刻着半只泣血孔雀,翎羽没入云纹深处。
“活当死当?”瘸叔五指扣住算盘,檀木珠串无风自动。
蓑衣客将布包重重砸在柜台上。油渍斑驳的粗麻布散开时,陆沉听见自己喉头“咯”的一声——那是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剑,剑脊爬满蝌蚪状的凹痕,吞口处雕着颗狰狞的睚眦头颅,眼眶空洞如深渊。
“死当。”蓑衣客袖中滑出枚金错刀,刀刃刻着“天启三年铸”的小篆,“换这个。”
瘸叔枯指抚过剑身,掌纹间突然迸出几点火星。陆沉嗅到焦糊味混着某种奇异的冷香,像是雪地里怒放的白梅。老人喉结滚动,独眼中琥珀色愈发浑浊:“青锋残刃,至多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