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是热醒了。连日来寒冷的感觉一点也没有了,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一看,郑顺将火炉烧了个通红。大茶壶‘嘟,嘟’地冒着热气。炕沿边放着一碗待冲泡的羊尾加炒米,
“醒啦”?郑顺问
“什么时候啦”?我问
“天快亮啦”。郑顺答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吃过啦”?
“吃啦”,
我端起放在炕沿边的那碗炒米,冲上热腾腾的开水,顺手从炉盖边拿起一块烤得焦黄焦黄的窝头,别吃别凑到郑顺旁边伏在他耳朵旁,故意压着嗓门说:
“听说斯琴要来”。
“谁说的?”郑顺嗖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说的”。我扮了鬼脸。
“别涮我啦,狼吃鬼(没影儿),我和你形影不离,你知道我不知道?”,郑顺像泄了气的皮球,懒散地坐在了我家唯一的小板凳上。
“这可不是涮你,更不是狼吃鬼,你是知道的,不仅是你舅舅,我也是能捏指一算的。”
“拉倒吧,我压根就没信过你那算,就我舅舅那一套,装神弄鬼骗人,我烦透啦!”郑顺说
“这我可是算中的,不信咱骑驴看唱本一一走着瞧!”我神气地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抚上馒头山的轮廓,我们的小屋便沐浴在了金色的晨曦之中。郑顺,这个平日里总是充满活力的青年,此刻正站在窗前,对着那面小镜子精心打理着自己。他的头发黑得发亮,手指轻巧地在发间穿梭,仿佛一位正在创作精美艺术品的雕塑家。他的嘴角挂着轻松愉快的小调,那旋律仿佛能感染整个屋子,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轻轻摇摆。
我笑着打趣道:“嗨,臭美啥,走吧。”郑顺闻言,轻轻地戴上了他视若珍宝的军帽,那帽子上的红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得意地甩了个手势,仿佛在说:“看我多帅!”我们便这样,伴着清晨的阳光,一起走出了小屋。
昨夜的风雪像是大自然的魔法师,将我们来时的路全部隐藏在了厚厚的白雪之下。脚下没有了清晰的路径,但大队部那座熟悉的建筑却如同灯塔一般,在晨雾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它就像是我们的航标,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但心中却充满了踏实和安心。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就永远不会迷失。
大队部的后院里,老保管已经将仓库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那片净土上,连一丝昨夜风雪的痕迹都寻不见。我们的狗狗像是见到了乐园一般,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那片空地,摇头摆尾地在四处撒欢。它们的欢快与这片宁静的净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一幅生动的水墨画。
然而,狗狗们的欢腾却很快打破了这份宁静。它们在这片干净的土地上尽情撒欢,将原本整洁的场地弄得一片狼藉。我大声地呵斥着,试图驱赶它们离开这片净土。郑顺也慌忙拿起扫帚,想要清理这混乱的局面。我们尴尬地看着站在仓库门口的老保管,心中满是内疚。
然而,狗狗们似乎并不理解我们的心情。它们听到我的呵斥和追打,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夹着尾巴,耷拉着脑袋,跑到了老保管的身边。它们一左一右地紧紧贴着老保管的双腿站立着,用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老保管伸出他那双粗糙而宽大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它们,像是在安慰受惊的孩子。狗狗们乖乖地卧下了,仿佛在这位老人的面前,它们找到了真正的依靠。
“脑亥意地?”(狗吃了吗)老保管用蒙语问道。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然忘记了喂狗。我揪了揪自己的羊皮帽,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白忽怪。”(没有)
老人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他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便端出一盘满满的狗食。狗狗们看到食物,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这时才明白,原来老保管才是它们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主人,而我们只是它们生命中的朋友,过客。
大队部的清晨,在阳光、风雪、狗狗和老保管与我们的交织中,构成了一幅幅生动而深刻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