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当年的禁宫里,十五岁的废太子,看自己帮他喝下那杯毒酒,急得满脸是泪。
他将她用力搂在怀里,摸着她的脸颤声道:“不要怕,我会让你活着,以后都不会让你再为我受苦。”
可后来也是他,一次次用自己为他排除异己,背负骂名,伤得体无完肤。
七天前,是明景帝萧应乾亲自写下那道圣旨,夺去她所有兵权和官职,以叛国之罪将她打进诏狱,择日问斩。
许念惨然一笑,在彻骨的寒意和痛意中缓缓闭上了眼。
耳边似乎又听见十二岁那年,叔叔将自己送进宫里时的叮嘱:“念儿,你此生的使命就是陪在太子身边,成为他的一把刀,要拼尽所能,助他登上皇位成就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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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真是可笑,自己这短短一生,曾于万军之中擒敌,也曾居朝堂之顶,权势无人能及。
到头来,却挣不脱叔叔为她安排的命运,汲汲营营换来一身骂名,用自己的血肉铺就了萧应乾的明君之路。
她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她行刑当日。
动了动身体,感觉大腿仍是痛得麻木,突然,她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多年来的警觉让她倏地睁开眼:是毒气,有人要杀她!
环顾四周,才发现外面狱卒已经倒了一地,而她自己也已毒气入体,五脏六腑都绞痛难忍。
许念倒在地上,因为太痛,手指刮着石板擦出重重的血痕,眼前模糊一片。
然后她惨笑出声,竟有人连行刑都等不到就要毒杀她。
太多人恨她却又杀不了她,萧应乾何尝不是利用了这点,将她抛进狱中,这样他还能成全自己的伪善之名。
若能有来世,她绝不会再做别人的刀,她要为自己好好活着,绝不要再见到萧应乾。
而在远离诏狱的皇城里,明景帝萧应乾端坐在桌案前,正垂眸凝神抄写佛经。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片沉寂中抬头问 :“现在是什么时辰?”
总管太监李德全听到这句话,突然跪在皇帝身边,垂下头老泪纵横。
然后他用衣袖擦去眼泪,颤声回道:“奴婢不敢答。”
他叹口气道:“陛下今早曾下过死令,撤去承明殿里所有的更漏,绝不能让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陛下怕自己会心软,怕自己知道还未到行刑之时,会不忍心而赦免许念。”
萧应乾手腕一抖,眸间显出悲痛之色,随即迅速又隐去。
所以,现在还未到行刑的时辰吗?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重新凝神抄经,道:“你无需跪着,你做的没错,是朕的心还不够静。”
就在他动作时,桌案下传来清脆的锁链声,一把造型别致的银色锁链,正牢牢将天子的两只脚踝锁住。
李德全望着那条锁链,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他从萧应乾小时候就跟随照料他,皇帝视他如同亲人一般,于是垂头咬牙劝道:
“奴婢明白,陛下对许念情深义重,可您是天子,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社稷江山,既然她非死不可,您又何苦要为了此事惩罚自己!”
萧应乾抬眸瞪着他,冷声呵斥道:“闭嘴!”
他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强行定下的心就彻底乱了,动作时锁住脚踝的锁链收紧,扎进皮肉钻心地痛。
在锁链的响动声中,他仿佛又看见那双总能撩动自己心弦的眼眸,正带着笑意凝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