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年(619年)八月初,曾被李渊拥立为傀儡皇帝的杨侑在长安去世,时年仅15岁。这位被李渊废黜后降封为酅国公的少年君主,死后获唐朝追谥为";隋恭帝";。因杨侑年少无后,唐高祖李渊特命其同族子侄杨行基承袭酅国公爵位,以示对前朝皇族的礼遇。
长安城的秋雨总是带着几分萧瑟。八月初二,当更夫敲响四更天的梆子时,太极宫西北角的承香殿突然亮起一片凌乱的火把。在宫人们压低嗓音的惊呼声中,年仅十五岁的酅国公杨侑停止了呼吸。
这个被史书轻描淡写记作“薨”的夜晚,却为隋唐易代的历史蒙上了一层迷雾——作为隋朝最后的正统象征,他的死亡究竟是命运无常,还是权力绞杀下的必然?
八年前,大业七年(611年)的洛阳城(当时未迁都长安),六岁的杨侑正趴在祖父隋炀帝膝头玩耍。彼时的隋朝帝国表面上仍维持着煌煌气象,贯通南北的大运河舟楫如梭,辽东战场上三十万大军旌旗蔽日,含嘉仓的粟米堆积成山。
但在这幅盛世图景下,河南滑县黄河决口的灾民正啃食树皮,山东长白山的王薄已写下《无向辽东浪死歌》,河北窦建德的起义军正在漳南集结。
在皇室家族中,小杨侑的命运从出生起便与帝国的动荡紧密相连。作为元德太子杨昭的遗腹子,他在襁褓中便失去了父亲,七岁那年又被隋炀帝杨广册封为代王,这个看似尊贵的封号实则是祖父精心设计的政治棋子,隋炀帝将孙子们分封到各大重镇,试图用杨氏血脉镇守江山。
当大业十三年(617年)李渊的举义之旗在太原升起时,这位留守长安,十三岁的代王杨侑或许还不明白,自己即将成为改天换日的关键道具。
虽然史书中常将李渊描绘成被动起兵的忠义之士,但曾任唐皇记室参军的温大雅所着历代传世的史籍《大唐创业起居注》,却揭开了更多细节。
早在义宁元年(617年)正月,时任太原留守的李渊就秘密派遣长子李建成“以商队之名,携金帛结交河东豪杰”。当年五月晋阳誓师时,三万精兵中混有二千余名来自突厥的骑兵,这解释了为何李渊能在短短四个月内突破霍邑、龙门、永丰仓三道防线。六个月后,当唐军攻破长安春明门时,很快便稳定住了长安城中的局势,实则是关陇贵族集团与新兴军事集团的默契,既是用不抵抗政策换取这些旧贵族在新朝的地位。
之后,坐在大兴殿的鎏金宝座上的杨侑,每一天都像在演木偶戏。卯时三刻(早6时45分),他要机械地重复“准大丞相所奏”;巳时正(上午十时),需在朝会上背诵李渊幕僚写好的训谕;未时(中午13时-15时)过后,则被“护卫”送回承香殿由宦官看守读书。唯一能显示皇帝威仪的,是每月朔望日(朔日:每月初一,望日:每月十五或十六)接受百官朝拜时,那顶需要四个宦官才能托起的十二旒冕冠。
但这表面上看似的平静,却伏流涌动。义宁二年(618年)五月,江都三月兵变炀帝被弑杀的消息传入长安时,唐高祖虽然让大家看到他“哭之恸";的";悲不自胜";之态,对着南方连拜三次后,却立即召集心腹连夜密议。五日后,太极殿便上演了精心编排的禅让大戏,杨侑的退位诏书墨迹未干,李渊已迫不及待地将年号改为“武德”。
随后,褪去龙袍的杨侑便搬进了毗邻西市的酅国公府,这座前隋郡王府邸此刻成了华丽的牢笼。三进院落外驻扎着三百玄甲军,内院十二名宫女宦官皆是朝廷眼线。每月初一的太医请脉需经三省核验药方,就连春日放纸鸢都要向京兆尹报备。
史料记载,隋恭帝杨侑在禅位后被降封为酅国公,其居所位于长安城永昌坊内。永昌坊地处朱雀大街西侧第三街,属于唐代长安贵族聚居区。
《长安志·卷七》明确记载:";永昌坊,酅国公杨侑宅";,《唐两京城坊考》进一步考证其具体位置在";十字街北之西";,临近西内苑。按照唐代《营缮令》的规定,降封国公的府邸规制为";门屋三间,堂舍五架";,明显低于亲王规格。
这座宅邸距离太极宫约二里,既便于朝廷监控,左监门卫每日都会例行巡查,又维持了表面上的礼遇。这与杨侑先前作为傀儡皇帝居住在大兴殿的待遇形成了鲜明对比,显示出他的地位明显降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