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命人于长乐门撤去朱红门饰,悬素绢九丈,门前设青庐(临时丧棚),内立始毕可汗神主牌位,书";突厥颉利咄吉世可汗之位";。
李渊着白纱深衣,腰系麻绖,率三品以上官员行";三跪九叩";礼。太常寺乐工奏《薤露》哀曲,鸿胪寺官员宣读祭文,文中特别提及";往者雁门之困,虽各为其主;太原举义,实赖汗王襄助";,既承认始毕可汗曾围隋炀帝于雁门的旧怨,又突出其武德元年资助唐军起兵之功。
灵前陈列赙赠帛三万段,其中锦帛五千匹以金线绣云龙纹,彰显皇室气度。另有鎏金银器百件、玉带二十条,皆由少府监昼夜赶制。
依《大唐开元礼·辍朝仪》,自六月十九日起三日,唐廷实施严格辍朝制度以示哀悼。皇城各衙署降半旗,官员改着素服办公,禁止宴乐游猎。每日辰时,由太常卿率九品以上官员于太极殿前庭集体举哀,行";哭临";之礼。如有边关急报仍直呈门下省,但非军情要务暂缓处理,体现";哀而不废政";的原则。
同时,在长安城中,鸿胪客馆内的吊唁活动将持续五日,流程细致入微。馆中正厅设青幔灵堂,突厥使团自携萨满巫师主持祭祀,唐廷特允其依草原习俗宰白马为牺牲。尚书省排定百官吊唁次序:亲王、三公、六部尚书每日巳时(上午9点到11点)率本部属官集体致祭;其余官员按散官品级分批入吊,每人需献白绢一匹为";致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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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禭”有两种含义。禭是祭名,最早指在水中祭祀鬼神的一种封建仪式。致禭就是向死者献祭,表示悼念。《后汉书·礼仪志下》:“是月也,天子始以雉尾扇,先驱旄头,帝始冠,衣裳佩玉。郊祀天地以礼神,宗庙祭祀以享亲,至丧决已,致禭于陵。”这里的致禭是在特定的丧期结束之后,到陵墓处进行的祭祀活动。
另一种含义是在古代祭祀或丧事时,将祭品或财物送给有关的人,也就是今日的“随礼”之说。例如《礼记·杂记下》记载管仲丧礼时,提到:“管仲死,桓公使宰人致禭于子贡,曰:‘寡君使宰人致禭于大贤之嗣,为齐侯问安。’”
这里桓公派宰人给子贡送礼物(禭),便是出于对管仲的敬重,也是遵循当时的礼仪规范向与管仲关系密切的子贡表示慰问。
另外,朝廷光禄寺每日对祭祀之人和参与祭祀保障工作人员供应";丧食";,但要去荤腥,设素斋二十四道,其中熬制胡麻饭、酪浆等特意照顾突厥使臣的饮食习俗。
唐朝当时作为各方政权势力的龙头老大,此次举办高规格丧仪背后,还隐藏着精妙的政治博弈,尤其是在时间尺度的把握、礼制威慑、情报收集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时值刘武周勾结突厥猛攻太原,唐军主力正与薛举对峙于浅水原。通过厚待突厥使团,既可延缓处罗可汗对刘武周的支援,又能离间突厥与割据势力关系。而鸿胪寺卿郑元璹在吊唁时特意向突厥使节展示了唐朝新铸的";开元通宝";,暗示着唐朝已具备强大的经济实力;太仆寺更安排使团参观禁苑马场,展现战马储备,则是有意无意“显摆”一下战力装备。更为重要的是兵部职方司借吊唁之机,开展间谍活动,通过私下利益输出,从突厥副使那里获取了处罗可汗兵力部署相关情报,为后续李世民平定刘武周、降服突厥部落提供了关键信息。
在史鉴价值中,此次为始毕可汗“辍朝举哀”事件被后世视为";羁縻外交";的典范,其中,从经济成本来讲,三万段帛相当于唐朝岁入的1/200,可谓“毛毛雨”,但成功换取了唐朝边境半年安宁,为李世民平定周边割据势力赢得喘息之机。在文化输出方面,突厥使团归国后,处罗可汗开始仿唐制设立";丧礼丞";,可见中原礼制的强大影响,对草原政权的文化植入逐渐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