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用染血的绷带缠住她手腕时,祁梦蝶闻到了比硝烟更浓重的铁锈味——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虎口竟然在微微发抖。
";听好。";祁梦蝶踩上孙老大装金条的木箱,潮湿的旗袍下摆扫过赵队长肩头绷带,";刘护士,把你药箱里的酒精全倒进东南角的水洼。";
刘护士哆嗦着拧开瓶盖时,林医生残破的白大褂碎片突然被夜风卷起。
祁梦蝶盯着那片飘向雷区的染血布料,突然抓起周云帆的配枪塞给赵队长:";等酒精蒸汽漫过第三块磷光铁片,打穿孙老板左手边的礁石。";
孙老大骂骂咧咧地护住金条,却在看到礁石缝隙里闪烁的铜丝时僵住。
当子弹擦着酒精蒸汽掠过雷区的刹那,青紫色电弧突然在空中织成蛛网,照亮了祁梦蝶记忆宫殿里那个钢笔画的六边形符号。
";就是现在!";她拽着周云帆的武装带冲向电弧最密集处,";踩着我的脚印走,半步都不能差!";
众人踩着她旗袍下摆甩出的泥点,在雷区跳起致命的华尔兹。
祁梦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德文字母在神经上烧灼出焦痕。
当周云帆突然揽住她的腰躲过弹起的跳雷时,她听见自己盘扣崩落的声音混着他紊乱的心跳。
";还有二十步。";周云帆突然咬住她耳垂低语,血腥气混着广藿香冲进鼻腔,";你旗袍开衩的位置......";
";闭嘴!";祁梦蝶将怀表链子缠在他手腕上,表面倒映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
她猛地推开周云帆,整个人扑向正在融化的酒精水洼:";孙老板!
扔两根金条到乾位!";
金条落地的闷响与远处钟楼的报时声重叠。
当最后一簇电弧在众人身后熄灭时,祁梦蝶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周云帆军装外套上,他染血的掌心盖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怀表链子不知何时将两人的手腕缠成了同心结。
基地铁门在黎明前吱呀开启时,祁梦蝶数到第七声欢呼。
她看着赵队长被抬进医疗室,刘护士的护士帽终于不再发抖。
当孙老大抱着空了一半的金条箱骂咧咧离开时,周云帆突然按住她想去捡翡翠盘扣的手。
";别动。";他的拇指抹过她耳后沾着的磷粉,";你听。";
欢呼声浪里混着电报机异常的滴答频率,祁梦蝶望向走廊尽头的档案室——三天前她亲手合拢的百叶窗,此刻正漏出一线摇晃的烛光。
周云帆的体温突然撤离,她看见他军装后背的破口处,有道新鲜的伤口正渗出暗色血珠。
";庆功宴改到中午。";周云帆将配枪换到左手,右手若无其事地挡住医疗室门缝里飘出的酒精棉味道,";祁小姐该去换件旗袍——你后腰的盘扣,刚才替我挡了块弹片。";
祁梦蝶转身时,医疗室玻璃突然映出林医生的白大褂残片。
那块染血的布料本该在雷区烧成灰烬,此刻却别在某个欢呼的特工衣领上,像枚等待引燃的隐形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