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标注着"待检修"的油罐车序号突然亮起红光,与此刻地底传来的异响完美对应。
二十米外的检修通道突然传来金属断裂声,周云帆猛地将祁梦蝶按进阴影。
月光切开翻涌的蒸汽,刘司机佝偻的身影在阀门间穿梭,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正用扳手猛击压力表防护罩。
"第七辆油罐车的减压阀。"祁梦蝶的耳语带着颤音,"三天前他给郑寡妇酒馆送煤油时,工作服第三颗纽扣是反着钉的——那是机械师在设备上做暗标的习惯。"
周云帆的匕首在掌心转出冷光,突然朝着刘司机脚边掷去。
金属碰撞声惊得老司机踉跄后退,刀刃精准插进他身后正在泄露的输油管缝隙——那是祁梦蝶记忆里标注过二十七次的致命燃气浓度区。
"快走!"刘司机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腰间绑着的雷管,"东南角排水沟连着备用发电机,马老大他们..."他话音未落,整片地面突然倾斜,祁梦蝶的记忆宫殿里同步亮起三年前东亚化工厂的沉降报告。
周云帆揽着她滚进生锈的传送带下方,祁梦蝶的辫梢扫过控制面板时,那些蒙着香港糖纸的按钮突然在记忆里旋转重组。
她伸手按下标着薄荷糖花纹的绿色按键,整条传送带发出垂死般的轰鸣,将追兵撞向布满钢刺的承重墙。
"接着!"刘司机抛来的油布包里,染血的账簿页簌簌作响。
祁梦蝶接住的瞬间,记忆宫殿自动翻开上个月截获的密电——那些用钢琴线血迹书写的物资编号,此刻正与账簿上的货运单产生诡异的重叠。
周云帆突然剧烈咳嗽,易容面具边缘渗出的血珠染红衣领。
祁梦蝶扯开他第二颗纽扣,锁骨下方新添的伤口正渗出蓝紫色液体——是马家帮淬在暗器上的蛇毒。
"西南三十步。"她咬着发带捆紧伤口,"郑寡妇酒柜第三层有蛇药。"记忆宫殿里突然闪过那瓶贴着"高粱酒"标签的琉璃瓶,瓶底刻着与周家祖传药匣相同的云纹。
爆炸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祁梦蝶突然按住周云帆掏枪的手。
她沾着血的手指在地面画出潦草的等高线图,那些蜿蜒的曲线与刘司机账簿上的运输路线完美咬合。
"跟着水痕走。"她拽起几近虚脱的周云帆,军靴踩过正在汇聚的污水。
地面积水诡异地朝着某个方向流动,这是记忆里香港糖纸上标注过的虹吸排水系统特征。
当月光再次刺破云层时,祁梦蝶的瞳孔突然收缩。
二十米外的空地上,刘司机正将雷管塞进油罐车底盘,他颤抖的右手小指缺失了半截——与三个月前被处决的敌特爆破专家特征完全吻合。
"等等!"周云帆的警告被淹没在引擎轰鸣中。
运输车队的头灯撕破夜幕,孙队长粗粝的吼声裹着咸腥海风传来:"全体检查车况,十分钟后发车!"
祁梦蝶看着刘司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车队阴影里,染血的账簿在掌心变得滚烫。
周云帆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带着薄茧的拇指按在某个被红圈标记的物资编号上——那里用钢琴线血迹画着半枚六芒星。
蒸汽阀门再次发出哀鸣时,祁梦蝶将账簿塞进制服内袋。
她扶着重伤的周云帆走向正在启动的运输车,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拧成解不开的死结。
倒数第三辆油罐车的轮胎上,新鲜的泥痕正呈现出记忆宫殿里标记过的双头蛇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