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三十步有竖井。"周云帆的声音混着血沫,易容面具早已碎裂成屑,露出苍白如纸的真容。
他指尖抚过祁梦蝶掌心的金属物,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她看清那是半枚雕刻着鸢尾花的黄铜钥匙——与陈管家袖扣的纹样完全一致。
坍塌的砖石将追兵阻隔在火海另一端,竖井铁梯却在此刻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周云帆突然托住她腰肢向上抛去:"抓紧锁链!"
祁梦蝶的惊呼卡在喉间。
指尖触及井口潮湿泥土的瞬间,下方传来钢筋弯折的巨响。
她转身只看到周云帆被气浪掀飞的身影撞向井壁,藏青长衫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云帆!"
从未唤过的名字裹着血泪砸进尘埃。
祁梦蝶解开盘发金钗刺入掌心,疼痛激发的记忆如走马灯掠过——三年前法租界地窖平面图、鼠疫杆菌培养皿的冷藏温度、还有那把能打开所有领事馆密柜的万能钥匙图样。
她突然倒转身体向下坠落。
周云帆惊怒的呵斥被呼啸的风声撕碎。
祁梦蝶在空中展开染血的旗袍,金线滚边的下摆扫过井壁某处凸起。
当金属碰撞的脆响传来时,她已借力荡到周云帆身侧,手中金钗精准插入他腰间的攀岩索扣。
"你疯了?"周云帆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眼底翻涌的恐惧比防空洞更幽深。
不断坠落的碎石间,祁梦蝶却笑着将黄铜钥匙按在他心口:"陈管家袖扣的鸢尾花...是法国领事私章纹样。"
井底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气浪推着两人冲上井口。
周云帆用最后力气将她推出竖井,自己却因脱力向下滑落。
祁梦蝶反手拽住他武装带,发间银簪在水泥地面刮出刺目火星。
"两年前霞飞路枪战,"她喘息着将攀岩索绕上手腕,"你也是这样抓着那个浑身着火的女人?"
周云帆瞳孔剧震,尚未开口,整座仓库突然发出垂死的呻吟。
承重柱接二连三倒塌,燃烧的硝酸铵麻袋如陨石坠落。
祁梦蝶最后的记忆,是周云帆染血的手掌覆上她眼睛时,指缝间漏出的漫天红莲。
当呛人的烟雾吞没所有光线时,她听见周云帆在耳边低笑:"这次你记得太清楚了。"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她腕间瘀痕,某种温热液体正顺着相贴的脖颈流进衣领。
远处传来地下水管的爆裂声,却盖不住彼此胸腔里轰鸣的心跳。
黑暗中有金属物滚落的声音,像是那把黄铜钥匙,又像是敌特徽章坠入深渊。
祁梦蝶在浓烟中摸索周云帆的伤口,却被他捉住手指按在某个冰凉物件上——那是半枚刻着数字的齿轮,与黄铜钥匙的缺口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