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浅淡的乌青今天似乎又深重了一些，此时窗外夜色渐临，医院的白炽灯轻晃，打在他那张白玉般俊秀的脸颊上，留下片片阴影。

仿佛一张纸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唯一还称得上有几分活人气息的，大概是左手拿着的饭盒。

左镇潮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谢灼今刚刚就说得非常明白，崔医生去给她打饭了。也就是说，崔医生应该已经清楚她昨日的情况和当下的病情。

甚至可能更糟糕，昨天的抢救说不定就是他做的。

那她昨天被沈佑心诊断为命不久矣的病历，他估计也知道了……虽然这玩意儿压根瞒不了多久。

左镇潮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现在就可以出院。

她思考良久，决定挨打要立正：“崔医生，我昨天是……”

崔璘微抬起脸，无声地看了她一眼，成功让左镇潮闭上了嘴。

他偏过头，看向床头柜上那一大袋零食，又瞥了眼被放置在床头处的折叠椅。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将其拿起，放到房间角落，又将饭盒放了上去。

“先吃饭。”他低声说，声音透着沙哑。

左镇潮拿过来一看，是非常符合崔医生风格的营养餐，十分适合她这个病人食用。至少比魔芋爽适合。

见靠坐在病床上的女孩老老实实地拿筷子吃饭，崔璘也在那张折叠椅上坐下，为她削起了苹果。

他垂着温润的眼，神情很是认真，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手下的刀法却又快又利，简直像是恨不得把苹果捣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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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食堂的菜还是那么淡。」左镇潮跟脑海里的兰达姆抱怨，「三勺青菜凑不出一克盐。」

「……您要不要先看看您旁边的人？他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拿刀捅死您。」

「哎，你不懂，医生是这样的。」左镇潮心说这个我熟，「换你去临时加班还熬夜做手术，你的怨气比他还大。」

「我倒觉得可能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兰达姆话没说完，崔璘已经将苹果完美地削好。

“给。”他递过来，声音又恢复了从前的温和，眼底只剩下浅淡的笑意。

就好像刚刚那个跟鬼一样阴暗、还拿苹果撒气的男人不是他。

左镇潮本来想再狡辩一下，见状又接过来，老老实实地啃苹果。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崔璘垂眸盯着她的被子，许久才开口，“对不起，小左。”

左镇潮：“嗯？？？什么对不起？？？”

“你是因为昨天的诊断结果，才想不开的吧？昨天晚上明明见过你，还和你聊了天，我却完全没发现你的情绪不对劲……沈佑心什么都没告诉我，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抓着他问清楚……”他越说，头越是往下垂，“不对，从最开始，我就不该把你的检查委托给别人——手术明明拜托其他人做也可以的……”

「给我去做手术啊！！！」左镇潮难以置信地在心里大喊，「还有你怎么真的以为我是去自杀的啊？！」

偏偏她刚刚和谢灼今已经撒了一样的谎，此刻不能反驳，只能默认。

崔璘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对不起，湖水很冷吧？……如果我早一点发现的话……”

愧疚瞬间如潮水涌向了左镇潮，她颇为艰难地安慰道：“……没事崔医生，不是说我现在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吗？也算是因祸得福。”

“嗯。”崔璘轻轻点头，“我起初以为是沈佑心误诊，但看了下你先前的报告，他的判断没有出错。大概是医院的仪器出了问题，现在已经在检修了。这算是医疗事故，之后会有赔偿的。”

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声音发着抖：“算我求你，之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你昨天被送过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像具尸体一样地躺在那里，我真的……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