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的言语,却在张口之际只汇聚成这一句话。
说出此话后,谢淮安还有些懊恼,明明还可以说出更多的,嘴巴却在这一刻像被人堵住了似的,只会说笨话了。
于是又转口:“还有,我很……想你。”
“前路尚远,但也长明,眠眠,我答应你我一定会……”
话还没说完,阮眠已经踮起脚尖攀附他的肩膀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的瞬间,谢淮安只感觉到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依靠着本能将她搂紧,似乎要将她整个骨肉都揉紧进自己的怀抱中一般。
以往的想念,这一刻变成了具体化,双手触碰,都不敢轻易放开,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缠绵悱恻的吻声。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老天爷似乎不给他们过度亲热的机会。
才一会的时间,门口便传来大伯母怒不可遏的声音。
“什么?迎接赈灾使那是府衙的事,林大人手下那么多的人,还需要我们去迎接不成?”
“再说我家眠眠又没有官职!!凭什么要去迎接那群人?他们未免也把自己的架子端得太高了!!阿修,你回去告诉那些人,眠眠没空!”
原来是云修前来找阮眠,这会赈灾使已经到了灾民点,去看望了林大人。
点名要见一见阮眠,他多番寻找没找到人,这才来到这里询问姑母。
小主,
然而云修没见着阮眠,也是有些担心。
“姑母,眠眠姐可是在这里呢?我适才去了几个地方都没有见到她,有些担忧。”
大姑母连忙罢了罢手:“当然在这,你放心去回话。”
这样说来,云修才放心离开。
然而听到两人谈话的谢淮安,依依不舍地摩挲着阮眠的下巴,轻言道。
“娘子如今成了武恒的主心骨,我若霸占了你的时间,唯恐家人受到无妄之灾。”
“快些去吧,我在这等你。”
阮眠目光微动,她也没想到那所谓的赈灾使,说来就来。
还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若不去的话,没准会为难父母。
林大人如今还带病在身,怕也不好安排后续的事宜。
想到这些,阮眠点点头:“那我去去就回,你在这等我?这里头的那些武器,正好让姑母带着你研究研究。”
两人目送彼此消失在视野,心里都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出来。
等阮眠来到林大人所在的屋舍时,发现家人也都到了院子里。
一名中年妇人正站在母亲章氏面前拭泪,眼睛闪烁着泪光,声音也哽咽起来。
“五娘,我们多年未见,虽然当初你嘴上是说要和你哥哥断亲,多年无往来,但你们到底是流着同样的血。”
“此次你哥哥作为赈灾使来这帮你们,只是要你几间屋舍歇脚,怎么还不行了呢?要知道,当初我们一家子被弹劾,降官去地方,那都是受了你们流放的牵连啊!”
面对这妇人的掩面控诉,章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虽然两家断亲是事实,但他们受到连累也是事实。
阮老爷在一旁知晓妻子的难处,便好心开口。
“你们要几间屋舍歇脚能理解,毕竟长途跋涉,极为不容易。”
“但我们如今村子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大家都存活艰难,不是你们说要几间就有几间的,更何况你们要的还是我们女儿的闺房,我们怎能答应?!”
“我们能给你安排一间屋舍让你们一家人先落脚,等之后的……”
“闺房?”阮老爷的话才刚说完,一个年轻男子哼哧起来。
“据我所知阮眠都二嫁成了寡妇,还谈的起闺房吗?真正闺房,还得是我妹妹一个黄花闺女所住的房子,那才叫闺房呢!”
阮老爷面色微怔,眸色沉了几分。
还想开口,那中年男人打断了他的话。
“今日就算你们不愿意让出屋舍,我们也是授命过来,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落脚处!”
“阮慎,当初你们阮氏被流放,我们一家子都受其牵连,我从未对你们有过半点二话!如今你们还有命活着和我们见面,那是你们的福分!”
“你们若还揪着屋舍的点不放,那就别怪我们……”
话还没说完,阮眠走到了院子里,淡漠地接话:“别怪你们什么?”
“别怪你们用权势压人,想要霸占我们的屋舍?”
随着众人的目光纷纷看来,阮眠整理了下仪容,面色平静且冷漠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无形之中,她的眼神就给别人带来了几分压迫之感。
想必这些人,就是舅舅他们一家人了。
的确,这位“舅舅”的眉眼,与母亲是有些相似。
他们拖家带口的来此,打着赈灾使的名号,一来就要霸占自己的屋舍,哪有这样的道理?
思及此,阮眠毫不客气地将目光落到章鹤松的身上,唇角微勾,华云暗含讽刺之意。
“使节大人,赈灾乃是朝廷怜悯我们受灾百姓,故而将此众人交付到你手上。可民妇不知,你们一来就要霸占咱们仅有的几间屋舍,难道这就是朝廷的旨意?”
“还有你一儿一女,跟着你过来都想要单独的屋舍,难道这也是朝廷的安排?”
章鹤松一怔,显然没想到阮眠如此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把他怼得没话说!
就在此时,院子外一些围观的灾民也纷纷看了过来。
为了这点赈灾使的颜面,章鹤松也不能不顾他人的目光。
倒是他夫人叶氏,方才还是掩面控诉,现在就气急不过的开口。
“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们一家是赈灾使,自然是为了百姓着想才来的!”
阮眠皱起眉头:“既是为百姓着想,为何要霸占我们那么多间屋舍?”又是被这一句话给呛道,叶氏一下子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只得硬着头皮道:“谁要霸占你们那么多间屋舍?我们只不过舟车劳顿,想要屋舍歇歇脚而已。本来就应该休憩在府衙,或者驿站处的,可谁让水患将那些地方都摧毁了呢?”
“不然你以为你们就这点屋舍,还值得我们打主意?我们还看不上你这些房子呢!”
话音落下后,旁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叶氏浑然不知自己的话错在哪里。
直到被她儿子拉过去,强制让她闭上嘴巴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遭到夫君的白眼指责。
然而这话却给阮眠抓到了小辫子:“没错,我们贫瘠之地,自然容不下赈灾使你们一家子的金贵身躯。”
小主,
“既然你们还看不上我们的屋舍,那我们也就不忍痛割爱了,你们爱上哪就上哪去,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呢。”
阮眠大手一挥,招呼着家人离开这里,懒得和他们周旋。
叶氏气得甩开自己儿子的手,便追在后面喊住章氏。
“你们真不管我们?五娘!当初你儿子做了那些亡国童谣,那会我儿子才刚当上官呢!就因为你儿子的事,连带着我儿子的官位都没有了!”
“我们一家子还因此被贬到地方官,京都那些家业一朝不保!这都怪你们啊!你们现在……”
章氏本还心存愧疚,可提到他儿子章行止身上,章氏没由来生出一股怒气。
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儿子?你儿子那官位本就是买的,他坐不稳能怪谁?!”
叶氏没想到会被她如此揭短,一时间脸色血青,章行止赶紧上前拉下叶氏。
“母亲!他们被流放至此,早就是粗鄙之人,你难道还要和他们计较不成?”
“他们不给屋舍就不给,林大人身为知府,我们还怕没地方住吗?”
叶氏这才稳下心神,哼哧起来:“的确,我们可是赈灾使,奉命前来,怎么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但饶是如此,条件也比他们想象中的差远了。
本来他们是看中了阮眠他们阮家的几间屋舍,这才想要住进去。
现在阮氏不割让,即便是林大人出面,也只能从仅有的那点资源里替他们分出一间屋舍来,让他们一家子住进去。
章行止和妹妹章蓉儿哪里住过这样糟糕破败的屋子,而且里面之前是挤着十几个灾民。
即便现在他们没住了,里面也是臭烘烘的一片。
刚进去他们就已经无比嫌弃地捂着鼻子,差点要呕出来。
“父亲!这种地方怎能睡人?早知道你是来这吃苦的,我说什么也不会跟着一起来。”
“可不是么,不仅条件苦,还要面对阮氏那一家子,我光想想都恶心!”
章行止兄妹俩怨言连连,尤其是章行止,原先在酉阳虽然也不比京都,但好歹也有几个怡红院,娇美姑娘不缺。
现在这地方,别说怡红院了,怕是连几个干净面容的女子都找不出几个来!一想到这,他就恨不得立刻打道回府。
可他们不懂章鹤松的恼意。
他也不想来啊!!可偏偏五公主还派人亲自来见他,亲自给他交代了任务,不把阮眠给好好折磨去了,他怎么和公主交差?
更何况现在打道回府,公主怕是第一个会拿自己来开刷。
思及此,他呵斥一声:“来都来了,更何况还是陛下的旨意,你们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夫君,你别生气嘛,行止和蓉儿只是初来乍到,娇养长大的孩子一时半会怎能适应这些呢?咱们对他们宽容一些嘛!”
说完又看向兄妹俩,宽慰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你看那阮眠他们,虽说是流放在这里,但他们屋舍里的那些陈设那些东西,又岂是一般流放之人能比的?”
“我原先想他们一家被流放武恒,毕竟活不到这里,肯定都会死在路上了。可现在他们不仅没死在路上,反而在这混得风生水起!”
“甚至比咱们的条件都好。”
见她提到这方面,章行止他们也觉得奇怪。
“父亲,母亲,你们说阮眠他们一家子,为何能在这里过得那么好?”
“他们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再清楚不过,定不会有徒手开创的本事。”
“恐怕背后没那么简单,也许……也许他们私藏了什么宝物,这才让他们有底气活得那么好!不然他们怎么会过得这么好,就连那知府都对他们刮目相看呢?”
“咱们在路上不是都听说了么,他们阮氏一家,为治理水患出了不少力,身上如果没有点宝物,哪有银钱救灾治水?”章行止的话,倒是让章鹤松醍醐灌顶。
他一直不知道五公主为何要不远千里,让他去对付阮氏一家,还要想办法折磨,不让他直接取了他们的头。
没准也是看准他们背后的这个宝物罢了!
这么一想,顿时就想通了。
所以说,阮氏他们一家子,到底手握了什么宝物!!
这答案,恐怕要过些日子才能打探出来。
而另一边的阮眠,已经和父母回到屋舍,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舅舅一家子,章氏招呼家人过来发了话。
“眠眠,松儿,我早与章鹤松断了亲,你们也不要被这个舅舅的头衔给压到。方才你们都瞧见了,他们都在怨恨我们。”
“对此我也的确有所愧疚,但一想起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以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光道,咱们过咱们的独木桥便是,无需和他们多加周旋,别把自己给气到了。”
本来阮眠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遂并不在意那么多。
只担心章氏为此事不开心,遂劝慰她。
“母亲,既然你与他们断了亲,那以后也不必和他们多来往。若他们敢为难你,尽管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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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氏脸露微笑,知道自己这个女儿靠得住。
而赈灾使的到来,这消息也传遍了灾民点。
不过他们带来的赈灾粮草和银钱,分摊到每个人手中,也只勉强糊口而已。
而且朝廷明知道武恒已经发起了疫病,为何赈灾之中没有一些药材。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吗?
阮眠打算去问问阿淮,兴许他知道某些事。
然而等她折回那地窨子时,只剩下大姑母一个人了。
“眠眠,阿淮本是在等你,但他不知为何忽然说他要尽快离开这里,不然赶不回京都。”
“所以他让我将此物交给你。”
只见大姑母将一根红绳牵起的玉佩递到她手中。
阮眠微愣,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还是难免有些不舍和失落。
她紧紧摩挲着那枚玉佩,并没有看出玉佩有什么特别之处。
姑母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阿淮也是有要事在身,你们肯定很快就会迎来下一次见面的。”
阮眠微微一笑,敛下思绪,顺道把那枚玉佩放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恩,承姑母吉言,我们肯定能尽快见面的。”
“是啊!再说咱们事业重要嘛!你看,你还要给阿淮提供一些武器,外面灾后重建,也需要你多多费心,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其他的嘛!”
“只等疫病退去,灾民安置好,咱们就重新开垦荒地,把那些被迫中断的铺子一间间开起来,卷土重来又是一条好汉呢!”
姑母满心冲劲,她才不会被一个水患就打倒。
即便他们在武恒的产业受创,但他们还有关城的啊,关城那些铺子可安好着呢。
每月分红还不少,大不了去关城也可行。
与此同时,章行止闲着无聊,在金铩村里来回走动。
每到一间屋舍,都伸长脖子多瞧了瞧。原本以为这些破败的屋子里,什么都不会有,然而事实却出乎他意料。
很多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不缺,甚至还有很多他见都没见到过的东西。
尤其是那和床榻一样的东西,坐上去还能发热,他此前从未见到过这种。
难怪他们在武恒这么寒冷的地方,都能存活下来。
还有一些屋舍里面挂着一些风干的肉,如今他们受了水灾,竟然还有多余的粮食!还是荤肉!简直超乎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