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李翊变乐毅,呼吸间,下齐七十余城

张郃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他这个临时调拨过来救火的“青州都督”,手上并未有太多实权。

青州东部已失,兼之本就控制力不足,袁氏所掌之地仅平原郡、乐安郡、济南国三地而已。

张郃所实控的地盘就济南一地,平原吕旷,乐安张南,名义上虽听从自己的号令。

然,他们一个背靠三公子袁尚,一个背靠二公子袁熙,没一个善茬。

张郃能不能调动他们,估计也得看二人脸色。

“……窃闻君子不处嫌疑之地。”

岑璧的声音还在继续。

“既然袁公对张将军心存疑虑,将军身为青州都督,就该更加小心才是。”

“怎讲?”

张郃凝眸问。

“袁公所疑者,谓将军与徐州有旧耳。”

“适才李翊在城下与将军攀交情,将军不以箭射之,反与之叙谈。”

“万一河北有人进谗言,将军又何以自处?”

张郃恍然大悟,原来岑璧刚刚让自己射箭是这个意思。

既然要断情嫌疑,就该斩断与徐州的来往。

待醒悟过来后,张郃心中也是挣扎。

这么简单的道理,当时他又怎会想不到?

但自己终究没有这样做,难道真的是自己心存侥幸,打算为将来留个后路?

“……唉。”

岑璧叹一口气,“君子不立危墙,将军如今既身处嫌疑之地,当好自为之。”

这种既要又要的思维可要不得。

“……罢了,如今还是好心防务东平陵罢。”

“待袁公军令下来,再谈将来之事。”

张郃心烦意乱,不再理会此事。

是夜,月色微明。

东平陵。

在巡视完城防之后,张郃缓缓走下城楼。

负责值守城头防务的士兵见了,赶忙施礼。

“见过将军。”

“白日徐州军未有攻城,恐今晚将来夜袭,尔等务必严加防守,切勿松散懈怠!”

张郃再三叮嘱,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今日白天与李翊谈话之后,他心情便一直很不好。

同时又觉得以李翊之才智,真的会那么大的功夫,专门跑来城下跟自己叙旧吗?

一连串的事件,惹得张郃心烦意乱,再无法像往日那样冷静沉着的思考了。

不过好在东平陵的守军足备,有六千之众。

虽经土鼓山一败,但张郃已经安抚了军心,众将士对坚守两月的时间还是很有信心的。

“请将军放心,由我等在此值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正是正是!纵是李翊两肋生翼,咱们也将他翅膀给折了。”

“将军您今日也忙活了一天了,快去休息罢!”

张郃在军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士兵们都很尊重关心他。、

眼下也确实有些乏了,待养足精神,才有力气统筹军务。

“……嗯,尔等还是要多加小心,李子玉足智多谋,绝非等闲之辈。”

“连曹操都忌他三分,我等又是孤军守城,丝毫轻敌大意不得。”

“万一有事,切记及时报我。”

“慎之,慎之。”

请将军放心!

众守将再次拱手应喏,心中都有些不耐烦了。

暗道张将军忒也涨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

纵然他们在正面战场之上,无法跟徐州军硬碰硬,但有墙郭作守。

纵是百万军马,也只能一队一队上来。

况乎他们还要先闯过城外的鹿角木、陷马坑、拒马桩层层阻碍。

待临近城墙之时,便是一阵箭雨滚石招呼。

哪是这般好闯的?

正当众人不以为意之时,忽听得城外传来一阵喊杀之声,锣鼓喧天。

张郃陡然变色,厉喝道:

“徐州军果然是要夜袭,尔等速去准备,做好防务!”

说罢,张郃提刀在手,亲自率军奔向城头。

城上守军的神经也立马紧绷起来,匆匆忙忙登上城墙。

摆好阵势,架好弓弩,严阵以待。

现下已是深夜,不少守军已经入睡,但听得城外鼓声与喊杀声,还是从床上被惊醒起来。

纵是想睡也不敢睡了,遂纷纷披甲持枪,赶往城头御敌。

张郃按立于女墙之上,举目凝望着城外动向。

夜如泼墨,伸手难见五指。

城外并无法看清徐州军的虚实。

唯有风中传来敲锣打鼓的嗡鸣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听这声响动静,莫不是来了上万人?

岑璧也披甲持缰赶来,连忙出声问:

“张将军,外面鼓声喧天,喊声大作,想是徐州军要总攻了。”

“我等当何以御敌?”

张郃表情凝重,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众人。

“诸位且休要自乱阵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军虽众,我东平陵也未尝不坚。”

言讫,张郃横刀在手,一脚踩在墙头之上。

威风凛凛,霸气侧漏。

守军皆被此举所动,士气大振,嚷嚷着要与徐州军一决生死。

很快张郃这一面城墙方向,便聚拢了三千守军。

这已经是城中一半的守军了,作为防守方,三万人来了也守得住。

喊声、锣声、鼓声,持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众人神经一直紧绷着,听了半个时辰的“演奏”,却迟迟不见徐州军来攻。

初时还精神抖擞,杀意凛然,斗志昂扬。

待到后来则是完全麻木,精神萎靡。

终于,鼓声锣声全部停止。

东平陵内外,复归沉寂。

城上的守军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但在短暂的喘息过后,转而开口怒骂道:

“这徐州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聒噪了一晚上,却半天不来攻,莫不是消遣乃公?”

众将士在墙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

无不抱怨徐州人太过怂了,折腾半天不来攻城。

张郃心中也是一片疑云,凝着眸子,静静地望着城外。

夜色那头,风声依旧,却不闻人声。

似乎徐州军早已退去……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大伙在墙头上吹了一阵冷风过后,张郃这才笃信徐州人今晚是不会再来了。

张郃如释重负,回首谓众人道:

“许是徐州军见我等反应迅速,及时整备了防务,故知难而退,暂不攻城。”

“诸位且安心回去睡罢!”

得到张郃的允许之后,众人这才敢回去睡觉。

一个个伸了懒腰,打个哈欠,各自回营歇息去了。

张郃坚守了一晚上,身子也是疲惫不堪,迈着沉重的步伐,踉跄回到郡府。

上床之后,也不脱衣甲,将刀剑放在床边,侧身而睡。

“……咚咚咚!”

就在张郃甫一躺下,堪得半刻小憩,忽闻得城外鼓声震天,杀喊声大作。

张郃猛然从床上惊起,顾谓左右道:

“何人鸣鼓?”

“——报!禀将军,东城门外集结了大量敌军,想是徐州人来攻城了!”

亲卫快步闯入房内,火急火燎的向张郃汇报军情。

张郃又惊又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暗道适才徐州军明明已经退去,怎的复有回来?

莫非适才只是佯攻,以作疑兵,待我军睡下过后,才举大军实攻?

念及此,张郃面色微变。

也来不及细想,从床边绰起大刀,便领着亲卫,匆匆往东城门赶。

抵挡东城门时,城头已然集结了大量守军。

个个严阵以待,诸将校也是厉声喝斥,指挥众人左右奔驰,迅速添置滚木礌石。

这些人跟张郃一样,不少人都是从睡梦中被强行拉起来的。

整个人都是迷糊的,便似赶鸭子上架般,稀里糊涂地来到了城墙上。

张郃身为主帅,容不得懈怠,抖擞精神,绰刀登上墙头。

一脚踏在女墙上,高声大喝:

“敌军将至,生死时刻。”

“诸君切要打起精神,严阵以待,准备厮杀!”

一如往常般鼓舞士气。

众守军努力地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儿。

旋即瞪大双眼,集中精神,死死地盯着城外。

咚咚咚……

哐哐哐……

“杀杀杀……”

夜色那头,锣鼓喧天,杀喊声大作。

似天踏地摧,岳撼山崩。

如此动静,本该引起众人的紧张。

然众人适才已经紧张过了,眼下已经有点“脱敏”了。

与方才一样,莫大的动静再持续半个时辰后,再次停歇。

……

东方既白,朝阳初升。

喧闹声终于停下。

东平陵守军又累又困,再三确认徐州军没有来攻。

大伙这才如释重负。

看来徐州军这次,依然只是佯攻罢了。

“可恨!可怒也!”

“这徐州军究竟在耍什么样,折腾乃公整宿,就是不欲使我等睡个好觉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