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惠哥哥!”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高澄舍弃的究竟是什么,再伸出另一只手,反握住他。
“在外头,我听到许多百姓都在夸你。”其中当然是各家异言,但她只记住好。
高澄低头轻笑,红晕漫过耳尖。
仿佛檐下铜铃轻响,都携着远方盐田海风的气息,将满心欢喜揉进这份静谧。
十月,苦役营外,铁链相碰声渐次响起。
当最后一副镣铐砸落在地时,那些佝偻的脊背竟有些不习惯直起的姿势。
监军扯着沙哑的嗓子宣读完诏令。
“都是高王为尔等求来的天恩——准尔等配民间孀居妇人,自此落地生根。
单身汉子还不快去登记名册!”
粗麻衣袍的汉子们面面相觑,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一人率先冲出人群,凑近登记案台前。
记事小吏问了一句:“何方人士,姓名,年岁,可有过婚娶?”
“秦州人士,董七,二五,不曾娶妻……”
尚在怔忡的众人旋即反应过来,纷纷涌簇到案台前,木栅栏外瞬间扬起滚滚尘烟。
高澄横握马鞭的身影在坡顶凝成剪影。玄色披风掀起层层暗浪,露出内里猩红。
他睥睨着坡下攒动的人头,那些踉跄的身影像被风挟裹的蓬草,正滚向朱笔勾勒的黄册。
身侧秦姝鬓发清扬,此时又戴上了铜面具:“子惠哥哥,他们在西边还有家人,真能在东边安定下来?”
“种子落哪儿,就该在哪里生根,待他们与寡妇诞下子嗣,就是新的一个家!”
高澄扯了扯缰,便向着东侧军大营而去,十余匹战马踏碎校场夯土
“枪阵收!”教头的暴喝截断操练声浪。千百杆长枪顿在半空。
高澄靴跟轻磕马腹,战马从枪林间穿行而过。
行至箭楼阴影处,才勒缰下马,反手甩出马鞭,同时说道:“明月,到时候就由你,将邙山那批战俘打散编入各营——要像撒盐入海,不许他们同袍之间私下集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