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定溪在一顶临时牙帐中处理好事务后,送走了其余四个部族的可汗。这临时牙帐比较轻薄,四面透风,在他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时,一道黑影飞快地闪进了帐中。
叶渡清披着斗篷,没摘兜帽,语气比昨日冷。“你没对我说实话。”
于定溪苦笑着说:“我为何要骗你呢?”
“控制于答可汗,联络二皇子的伴读,这就是你为东突厥处理的事务吗?我认为这些事的结果不会很好。”叶渡清站在帐门口,看样子没想走进来坐下。阿史德这两天越来越信任他了,甚至给了他一些出帐活动的自由。如此,叶渡清才能赶在这个时候质问于定溪。
于定溪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小师叔,你永远不会理解我的处境。据我所知,你是淮扬富商之子,有父母疼爱,还得天一师尊的细心呵护。如此成长,你大概不明白什么叫做‘谋生’吧。”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叶渡清肩头,“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被夹在中间,突厥和中州、于答部和天一门,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像我这样的人,不挣扎,就会落得个很惨的下场。”
叶渡清没说话,蹙眉静静听着,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甩开于定溪的手。
于定溪的脸上出现了一瞬失落的神色,而后又恢复到平常模样。“我虽入局,但也掌控不了自己的方向。阿史德觉得我有些用处,就让人软禁了母亲。她让我在于答部潜伏,做她的臣子和耳目,并许诺会给母亲最好的资源,治疗多年未愈的寒疾,延长她所剩不多的寿命。如果我不听她指挥,那么我母亲便会……”
“周莽是怎么回事?”叶渡清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
“这也是阿史德的授意,她要和三皇子达成某种合作,说这样对两边都好。此事也许涉及中州皇子之争,但我只能着眼现在,怎么会有心力去管中州的天下呢?”
“皇子之争”这四个字提醒了叶渡清,三皇子宇文佑樘有不少前科,他和突厥联手,一定会对奕宁不利。想到这,他看了看于定溪的面色,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骗我,但你这是助纣为虐。阿史德和铁勒已经快把草原榨干了,他们还想让你帮他们做到哪一步呢?直到北域真的民不聊生,他们也不会满足。”
于定溪摇头,“小师叔,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选?助纣为虐延续母亲的生命,还是放弃生养自己的母亲,做正义的使者?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向善,我们脚下的路终究是不一样的。”
叶渡清与他无话可说,沉默地离开了临时牙帐。周莽的到来仿佛敲响了警钟,他们需要加快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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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草原上的星辰依旧如此明亮,照着一行三人脚下的地面。
严以琛和叶渡清骑着马,巴克西则被一根麻绳绑在两匹马前,捧着个罗盘跌跌撞撞地带路。
“快点走,别磨蹭!”严以琛催促他。
巴克西一脸怨怼,“天黑,你们又不让我骑马,怎么走的快嘛。”
严以琛根本不惯着他,马鞭撕扯着空气,听得巴克西后脑勺头皮一紧。“好了好了,我快点就是了。”
他们二人是在天黑后钻空子偷了两匹马跑出来的,叶渡清不用管行踪是否会被阿史德发现,也再不必去讨好那个贪婪成性的女人,觉得牙帐外的空气都充斥着自由的甜味儿。
叶渡清舒畅了,严以琛也就舒畅了,他们费了好几天劲,狼皮鼓终于快要到手了。
三人翻过几道小丘,又渡过几条浅水河流,终于望到不远处山头上耸立的敖包。巴克西气喘吁吁地说:“就是那个了,我没记错路。”
“走吧。”这座山有点陡峭,马走上去不太容易,严以琛与叶渡清下马来,牵着巴克西上山。
这座敖包比附近几个山头的更大,也许是为了突出这座山的神圣性。祈福的哈达在这有风的夜里被吹得猎猎作响,微微反射出天穹上的自然光。
巴克西并没有直接动手取狼皮鼓,而是跪在原地念诵经文。严以琛催促他:“别念了,快点拿出来。”
“不经过山神的同意,那是要遭天谴的。”巴克西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