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战场。
薛仁贵竭力拼杀,右手麻木,意识模糊。
目之所见,全是淋漓的鲜血、截断的人类肢体,间或有还没死透的伤员在地上无意识地蠕动着,口申口今着。
他整个人就像掉进了一缸鲜血一样,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耳朵嗡嗡作响,鼻子里满是刺鼻的铁锈味。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自己在干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撑住,他的手下们也必须要撑住。
他们被一路向北驱赶,现在已经退无可退,身后就是黄河,离最后驻守的防线只有不到五里。
将士们浴血奋战所拼命保下来的这五里,就是大明主力部队与外界连接的最后一根脐带!
这里如果断了,那战略态势将彻底逆转,一切就全完了。
“死!”
薛仁贵右手一用力,将锋利的佩剑刺入敌人的胸膛。
铛的一声脆响,佩剑折断在了肋骨之间,剑尖没入敌人体内,一同倒了下去。
“呼哧,呼哧……”
薛仁贵终于又幸存了一次肉搏战,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他的嗓子喊哑了,手臂也因为砍杀而发麻发痛,虎口裂了一个大口子。
身后的黄河传来咆哮声。
薛仁贵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从黄河对岸,明军派出了数艘舰船,看样子是来营救他们的。
然而这些船只行至半路,遭到了唐军舰队的拦截,双方爆发了激战。
唐军从洛州方向顺流而下,地处上游,始终占据着有利的阵位。
而明军的战船因为还要掩护运输船,运动受限,所以始终处于下风。
别说靠岸接应友军,连渡过黄河都十分艰难。
“在激战之中,水运是没有用的……”
薛仁贵喃喃道。
黄河虽然水流相比长江更为和缓,但毕竟是华夏的母亲河,在公元七世纪时期的水量还是比较丰沛的。
这就意味着,黄河不是随处都可以靠岸的,船只必须停泊在固定的口岸渡口,才能进行大规模的人员摆渡。
口岸是固定的,代表着可以被敌方的海军力量封锁。
这就封死了他们通过河渡逃出包围圈的后路——明军的水师是难以一边抵御敌方主力舰队的猛攻,一边进行人员撤离运输的。
所以,只有陆路可通。
薛仁贵别无选择,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死,要么死守。
这狭窄的五里地,便是全村最后的希望了!
这一战直杀得天昏地暗,从白天一直拼杀到黑夜。
天上一轮血红的明月,照亮了战场。
黄河边没有什么山,视野非常好。
双方完全杀红了眼,天暗了就点起火把,火灭了就借着月光和星光,继续着白天的战斗。
短兵相接的肉搏战,要什么战术?要什么光线?
他们纯粹在依循着身体的本能,进行着最野蛮、最残酷的战斗。
就这样,又从夜杀到了明。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在一片血腥之中开启了。
“将军……”斥候向薛仁贵汇报,他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了似的。
“西边,出现了不明的军队。”
薛仁贵没有回答,双手止不住地发着抖,脖子机械地转向斥候所指的那个方向。
西方的天空仍然一片漆黑。
在漆黑之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片阴影,高低起伏,宛如大海一般。
待那片阴影靠近了一些,薛仁贵才发现,那些影子都是一个个分离的,有大有小。
大的影子是马匹车辆,小的影子是一个个士兵,密密麻麻的。
那是一支庞大的部队,正在向战场快速靠拢过来。
薛仁贵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完全麻木了。
“将军,怎么办?他们是谁,是敌是友?”
斥候的嗓子干得像在冒烟。
薛仁贵没有回答斥候,将枪尖从敌人的尸体上拔出来,继续闷着头,回到了生死搏杀中。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管他是敌军还是友军,明军还是唐军,去他们的。
他只管杀!
待朝阳完全从东边升起来的时候,那支部队已经开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