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弘福寺。
玄奘听着宵禁的鼓声,静心做着晚课。
许久,他缓缓睁开眼,望向门口。
弘福寺的方丈来了,向他双手合十:
“法师,有客人求见。”
在宵禁的时候,由方丈亲自引见么……玄奘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回一句:
“请。”
不一会,一位少年安静地进来了,向玄奘法师静静地行佛礼,开口便是一句:
“大师将有血光之灾,请速速随我离开长安,去辽东避难。”
突然冲进来一个陌生人朝自己喊“你快屎了”,也就修为高深的玄奘能绷得住。
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淡淡地说:
“一切皆是虚妄,佛法也好,世事也罢……”
他还没普法完,从少年狄仁杰身后又站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玄奘认识,正是那天将他引见至皇宫的贵人,赵国公长孙无忌。
国公开口便是一句,说得比少年还要惊悚:
“你知不知道你和我儿媳通歼,意图颠覆朝廷,计划在下个月的清明祈福法会上行刺摄政?”
终于,连远赴西天取经的高僧也绷不住了:
“???”
…………
马车乘着夜色,向东北城门疾驰而去。
打更人对这辆违反宵禁的马车视而不见,还在那儿兀自敲着梆子:
“夜晚宵禁,无有病灾不得擅自出坊!”
车内,长孙无忌有些惊讶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狄仁杰。
“监国殿下对长安治安的渗透,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他长孙无忌还没出头,就能一路绿灯护送到通化门下,李明对长安的远程掌控力真的有这么离谱?
“那倒没有。”狄仁杰沉静地摇摇头:
“只是这一条路的打更人都‘恰好’是当初聚集在西市的难民,受过明哥的恩惠而已。”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坐在一旁的玄奘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对待底层人民,高僧很是随和健谈。而对待有身份的贵人,他就会像现在这样高冷。
贵人就吃这一套。
狄仁杰瞥了一眼说着风凉话的秃驴,忍不住小声问长孙无忌:
“大司空,您为何把他也捎上了?”
“当然是因为他是无辜受我牵连的,如果我抛下他一个人逃走,他一定会被朝廷的虫豸腰斩,这就是造业。”长孙无忌说得大义凛然。
狄仁杰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突然变得“热心肠”的官场老油条。
长孙无忌这才不情愿地加上一句:
“我想唤起监国殿下的佛性,以防他反悔……”
“……”狄仁杰被大司空清奇的思路给哽住了,半晌才说:
“有长孙延在,您还怕明哥食言?”
谁知道呢,我到了辽东不就任人宰割了么……长孙无忌没有说话,只是落寞地望向车窗外。
虽然有坊墙的阻隔,但还是遮掩不住墙内的点点灯光。
看着万家灯火,长孙无忌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悲凉感。
为老李家劳心一生,最后却落得个仓皇夜奔的收场……
马车缓缓停下,长安城东北门,通化门到了。
长安城的看门将军也是由监门卫负责的,而不出长孙无忌意料,城门也很干脆利落地开了。
门口早有护卫留守,却是赵国公府自己的家丁。
长孙无忌大骇:
“你们已经把手伸到了我的府上了吗?!”
狄仁杰古怪地看着他。
“只是顺道通知了您府上的家丁,让他们提前在这里会合护送您北上罢了。
“还是说,您不打算要护卫,只身穿过兵荒马乱的中原?”
说着,狄仁杰打开车门,利落地跳下了车。
长孙无忌有些吃惊:
“你们不打算监视我?就不怕我中途变卦反悔吗?”
狄仁杰砰地替他关上了车门,扭头就走,留下一句:
“辽东来去自由。”
长孙无忌呆愣半晌。
“那位监国殿下,倒是有些禅意。”玄奘正襟危坐,双手合十。
长孙无忌看看那个说着风凉话的和尚。
“高僧到底在天竺求得了什么经文?为何要对摄政殿下藏私,以至于也落魄到这般田地呢?”
玄奘转过头看了看有些埋怨之色的国舅,面不改色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没有藏私,真的没有取到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