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薄雾笼罩城市。
四轮马车的车轮辗过东区的泥淖。
“咳咳咳……”
秦尚远咳嗽着,将落在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
“真可怜啊秦医生,不是么?”
坐在对面的伊莎贝尔女爵眼眶红红的,神色不忍。
回程的一路上,她的视线就没有从街边那些横陈的死伤者身上移开过。
“伊莎贝尔女爵,也会因为这些人的遭遇而感到悲伤么?”秦尚远问,“其实您原本可以不来的。”
“怎么不会呢?”
伊莎贝尔无奈地笑笑。
“就算他们在这里干着廉价辛苦的工作,可他们也还和我一样是人啊。
“就像那天晚上克莱曼丝小姐说的,整个伦敦城都是东区的人们用汗水和双手撑起来的,这座城市欠了他们很多东西。
“我们一直致力于驱逐恶魔,可想要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难道仅仅只是驱逐恶魔就足够了么?秦医生?”
伊莎贝尔很认真地看着秦尚远。
“不,秦医生,这远远不够。
“教堂的关系是克莱曼丝小姐打通的,用来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而由我牵线搭桥的救济摊,也会每天摆在白教堂街头,给吃不起饭的穷人提供面包和燕麦粥。”
秦尚远愣了下。
原来东区过去的福利组织,一直是靠克莱曼丝和伊莎贝尔的支持在运转。
“真是了不起啊,伊莎贝尔小姐。”秦尚远低声感叹道。
“可家族其实并不支持我这样做。”伊莎贝尔笑着摇头,眼眶湿润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收入支撑着伦敦的十个救济摊,但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子。”
把个人的收入用来救济?
秦尚远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惊叹于她的气概和胆量。
即使蒙特利尔家族再有钱,供给给她的年金应该也不过几千镑。
“伊莎贝尔小姐应该还未婚吧?恕我冒昧,蒙特利尔家族每年给您账上拨多少年金?”秦尚远问。
“2300镑……加上土地的一些收入,能有3500镑。”伊莎贝尔捋了捋贴在耳边的金发。
3500镑!
3500镑的年金,这笔收入在公爵级别的贵族小姐中也算是天花板了,绝对上流中的上流。
对于个人来说,这当然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一名码头工人不吃不喝几百年才能攒下她一年的年金!
“那,足够您的接济计划么?”
“不够,远远不够。”伊莎贝尔摇头。
“我每年能从这3500镑里拿出1800镑来,可这些钱只够给5000人提供三个月的最低口粮,而整个东区吃不饱饭的有快10万人。
“但除了吃饱饭,他们还面临着住所和疾病的困扰。”
一句话,杯水车薪。
秦尚远沉思了片刻:“伊莎贝尔小姐,您已经在这片黑暗的土地上点燃了一支火把,可要照亮整个土地,就不是钱的事了。”
社会贫困是结构性的问题,没有更先进的制度,光靠慈善是不可能改善贫困的。
“我会一直做下去的。”伊莎贝尔坚定地点点头,“再多点燃几支火把,等到您说的,照亮整个土地的那个机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