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莉在电话那头沉默着,坐在她对面的萧乾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妻子。从四川回来后,他发觉自己对群莉了解得并不深。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说,群莉一直把她的内心包裹起来,从没向自己敞开心扉。当他想到这一点时很心痛。他觉得自己对群莉很坦诚,生活上体贴、照顾,事业上支持、关心,赞赏,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得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
在四川,他发现了群莉身上的野性,他没有觉得不好,只是感觉惊奇,也很不适应。惊奇是因为妻子看上去很弱小,对自己一直是小鸟依人状,有时感觉她比女儿潇湘都更黏自己。可没想到,她吃起牦牛肉比那些藏民都生猛,和那些藏民一起跳锅庄,她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头更是展露无遗。
萧乾有意却装作无心地跟妻子聊起那个越战英雄,看得出妻子很为她的那个”老同学“惋惜。先是说那个余震高中时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多才多艺,全面发展。他要是上大学,一定很快就入党了。那时候他当体育委员,是因为他参加省里的运动会为学校拿到了名次。后面又唉声叹气地说,他那么有才,写了一首歌就唱遍了大江南北,整天坐在轮椅里也的确可惜。
萧乾听着妻子满含深情的话,嘴里像吃了黄连,苦的直用舌头舔着嘴唇。他不想说话,他恨那个越战英雄的出现,却又觉得他的出现并不是一件坏事,让自己看清了妻子,她至少没有对自己如此动情,看看她讲述越战英雄时的眼神,那么温柔,萧乾不记得妻子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现在,妻子对着手机发呆,筷子刁在嘴里,并不回应电话,他隐隐约约听出电话里的声音,感觉像是晓研。他于是也静静地等着妻子的应对。
晓研见群莉长久沉默着,就知趣地说:”不好意思啊,打搅你吃饭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晓研说着就想挂断电话。
群莉突然发声了:”啊,我在我网站上发些消息试试。“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萧乾看看妻子,似乎不经意地问:”谁来的电话,讲了这么久,看你还翻楞呢,出什么事了?“
”童教授病危,啊,就是童稚他老爸。“群莉边吃边说。
”我知道,这次北大百年校庆,老先生很活跃,很多活动都能看到他的面孔。“萧乾语气中难掩自豪。
群莉放下碗筷,同事撂下一句话:”我得马上回北京一趟。“
”为什么?“萧乾的语气里已经有几分激动。
“你一个人回去吗?是因为童稚的老爸病危了,你就要回京吗?他教过你吗?”萧乾继续问。
群莉直接起身把自己的那碗饭蒙上了保鲜膜,转身走进厨房。萧乾在客厅里听见冰箱打开、关上的声音,接着是群莉趿拉着鞋走回来的声音。
群莉回来坐到椅子上,低声说道:“童教授没教过我,可是他一直很关心我,也是他一直鼓励我在哥大求学的,我写的好多关于教育的文章,都是先发表在北大校刊《北大人》上,有些文章他都帮我推荐到国内的专业期刊上,所以我的网站才会有不少国内的粉丝。”
“那他最早是怎么发现你这个人才的呢?”萧乾还是很疑惑。
群莉的确觉察丈夫在怀疑自己,她的眉头皱紧了。但还是很克制。
“我老妈给他做过保姆,你难道忘了?童稚第一次到咱们这里来,不是小芹还拿这件事笑话我呢吗?”群莉解释着。
其实她懒得这样解释,可是看在丈夫跑到四川去追自己的份上,她于是耐着性子。
“你还没说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呢。”萧乾追着问。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晓研啊,还能有谁?”群莉已经有些急躁了。
“啊,她没说她案子的事吗?”萧乾关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