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和了半天,她还是穿了一件藏青色带提花的唐装。接着她又整理头发,她的头发在厦门时被蜜蜜生拉硬拽地去烫了,洋气是怪洋气的,可她自己不会打理。她用梳子捣腾了几下,把梳子往床上一丢,拍拍衣服的前襟,跨出门去。
她怎么就觉得没有之前穿自己的对襟大袄自在呢,这怎么看怎么像唱戏。嗨,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小院里独守也怪好的,自在。这么动心思地去抛头露面,也实在麻烦。又是发型,又是衣服,像蜜蜜她们还有什么手袋、挂饰,她觉得真不够累心的。她穿成这样,也只能撩开大步一路走过去了。
花了二十分钟,她走到了成才学校。离着老远就看见现在成才学校的大门,还挺像那么回事呢。门已经是电动推拉门了,两边有两个小碉堡,其中一个碉堡是个门岗。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人从门岗中走出来,远远地向她挥手。何姐本来有些沮丧,一下就被挥走了。她加快脚步向着那校门走过去。
”何姐,老远我就瞅着像您,还真是。您这一捯饬我都不敢认了。富婆啊,买卖做大啦,要人不?我上您那打工去啊?“小保安嬉皮笑脸地说。
这个看门的小保安,才来的时候木木磕磕的,现在咋变得这么贫嘴滑舌的了?说明这成才学校不是啥好地方,人到了这里都学坏了。不过他说的话让何姐很受用,说明自己今天打扮得很惹眼。
”好好看你的门吧,本事不大还净想着跳槽。有耍贫嘴的功夫多念念书。”何姐怼着小保安,自顾自地往学校里面走。
一进门,看见新修了一个凉亭。五角形的石头平面上立着仿汉白玉的五个石柱,白色的石做美人靠,亭子的顶尖尖地直戳天空。亭子旁边还立了一块碑,上面写了两个大字:洗心。
这是啥意思?何姐有些琢磨不透。她顺着操场边的土路往校长室走,她真想看看如今是哪位大仙,坐在当初蜜蜜坐过的校长宝座上。校长室的门关着,门上挂了锁。她继续往前走,就来到了汪富贵书房的门前。门虚掩着,里面有人,但声音很小。她人进了门,才想起:又忘记敲门了。她看见汪富贵正扳着一个男孩儿的手,那男孩儿跪在椅子上,汪富贵站在椅子后面。
“呀,汪总,我说您这练的是啥功夫啊?” 何姐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鲍雨在汪富贵身下猛地动了一下,手里的毛笔没听话,一笔失败了。他仰头看着汪富贵,显得很羞愧。
“没事的,等一下咱们再重来,你先自己看一会儿书,我跟何老师说会儿话。“汪富贵对鲍雨说。
”呀,这是金凤的小儿子吧?挺听话的哈。”何姐嗓门儿挺大。
“何阿姨好。” 鲍雨认出是在妈妈追悼会上见过的何姐。
汪富贵听何姐提到金凤,不由得想起何姐和金凤就是在这间屋里扭打在一起的。他示意何姐到茶几边的椅子上坐。他自己则是去沏茶,边拿眼不住地看着趴在书桌上看字帖的鲍雨。
何姐坐在茶几边的圈椅里,看着这间书房,一点儿都没变。她想起自己还在这里问汪富贵借过不少书,开始时看得挺带劲,可没几天就丢脑袋后头了,现在那些书都不知去向了。汪富贵沏好茶,端到何姐面前,静静地坐到何姐对面的椅子上,还是一声不吭。何姐看着面前的乡巴佬哭丧着脸,想想自己腿儿着来的,还费劲捯饬半天,他看都不看一眼,这半天了话都没有一句,真够气人的。照这么着,往后的日子有啥过头。
“我说汪总,这孩子就跟着你过啦?他爹的案子还没判吗?”何姐毫不掩饰地问,鲍雨抬头看着汪富贵。
从一进门汪富贵就对何姐的做派很懊恼,但又不好说什么,现在她这样不管不顾地发问,更是让汪富贵别扭。
“何姐,我知道自己单身多年,但这次我会努力学习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您还没吃饭吧,咱们到食堂去弄点儿吃的,边吃边聊。您看好吗?”汪富贵尽量心平气和。
他现在总提醒自己给鲍雨做个好表率。鲍雨听见汪富贵的话,从椅子上下来,跑过来趴在汪富贵的腿上。
“爸爸,带我一起去。”鲍雨嘟囔了一句。
鲍雨这是第一声喊汪富贵“爸爸”,汪富贵心头一阵狂喜,可当着何姐的面他不便表露,强压下心里的喜悦,一把抱起鲍雨,放在自己腿上。
“当然要带你去,好儿子,想吃什么,爸少给你吃。”汪富贵疼爱地看着鲍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