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大略统计出来的大项,便有金十五万两,银九十万两,合银二百四十万两。
铜钱数量,一时间却是难计其数。
数量实在是太多,很多串钱用的麻绳都已经朽坏,生出了许多铜锈。
……这还只是无忧宫公库中的收获,各处府邸,私宅,还有各堂自留私库中的银钱还没来得及仔细统计。
但据我们估计,最终总数额,比公库中的银钱只多不少。”
“这还是直接的现钱,另还从库藏,宫殿,以及各府各院中找到了大量珍贵珠玉、金银饰品,还有许多价值同样不菲的奇石异木。
若以元京市价估算,这些无忧宫历代积攒下来的财富,价值很可能高达数千万两。
只不过,这些东西不能立刻变现,只能通过特殊渠道慢慢放出。
若是一时间流出太多,价值会大打折扣。
此外,还有存了十几个库房的锦绸,具体数量,也在统计中,这些也都是可以直接当钱使用的。”
“再就是各类药物,以及修炼资源,因为无忧宫的特点,人均消耗的修炼资源和药物都远超其他势力。
无忧宫在这方面的储备,也远远超出了其他势力在这方面的储备。
各类资源的名目,具体数量,都还在统计之中。
不过,据我推测,若以这些资源价格高涨之前的市价计算,这些资源的总价值不会低于五百万两。”
“另外,我们还从战堂的马厩中得到了五百匹玄幽马,以及上千匹元州良驹。
还从城中各处得到了总计八十匹玄幽马,以及千余匹元州良驹,还有数量更多的挽马。”
“另还有足够万人三年食用的各类粮食,具体数量,还在统计之中。
因为粮食太多,有很多三年陈,五年陈的仓库根本没有启用,远远都能闻到浓重的霉味,有许多早已发潮变质……”
“再就是各类兵器,数量就更多,现在还在统计中。
具体数量还不清楚,但据我估计,哪怕武装十万人,凭这城中现有的储备,也是足够的……”
听着薛志恒的介绍,耿煊默然无语。
薛志恒的言语中,充满大量“大概”“也许”的字眼,不是他性格粗疏,实在是这些收获太多、太杂,而他们又将无忧宫原来的班底杀得太狠,太彻底。
现在活下的那些,基本都是无忧宫的底层,边缘人。
要么就是如驯鸽院的瞿庆丰这般,只管自己一亩三分地,其他万事不关心的“逍遥派”。
最了解这些情况的萧景文,被耿煊一掌了账。
这就只能让薛志恒等人多费些心力,慢慢统计清点了。
偌大一座卫城,数百年的底蕴积累,不是三五天就能清点完毕的。
耿煊甚至觉得,以这世道的秉性,无忧宫的特点,薛志恒对城中财富和资源的预估,还是偏保守了。
薛志恒将现在掌握的一些情况,趁着耿煊离开之前,对他做了一番大略的汇报之后。
他看向耿煊,面露征询之色,道:
“帮主您要疏浚洙水河道,听您和郭子安的意思,钱财,以及各类物资的消耗,都会非常恐怖。
……这些得自卫城的资源,是否现在就要调集过去?”
耿煊想了想,摇头道:
“暂时不用,你们先将各类资源盘点清楚就好。”
说到这里,耿煊忽然顿住,许久之后,忽地开口骂道:“无忧宫简直是作孽啊!”
对于他这忽然的感慨,三人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无忧宫作孽,这事大家都知道。
耿煊见三人不吭声,主动开口道:
“知道我最痛恨他们的一点是什么吗?”
三人一怔,念头各自飞转。
徐启文轻声道:“以人为材,视人命如草芥?”
耿煊摇头,公布了答案。
“浪费粮食啊!”
“……”
这答案一出,三人都是愕然,面面相觑。
完全搞不清“苏瑞良”这是什么路数。
“这些粮食,每一粒,可都渗着不知多少的血汗。
我也不要求他们体谅这些,他们自己从集市中弄来这些粮食,也不是毫无代价吧?
那你能用多少就征多少吧!
你就是一人一天能吃一百斤,只要用得完,那也就罢了。
可这辛辛苦苦从下面征来,又放在仓库里发霉算是什么操作?
损人不利己,吃饱了撑的吗?”
言语之中,简直是怨气满满,牢骚满腹。
这还是三人第一次见“苏瑞良”的情绪变化如此丰富。
此前,从斩杀章正丰、无忧宫主这些高层首脑,到一个眼神便处决数千条人命,他们都没能从“苏瑞良”身上看到明显的变化。
便是面对那些从内闱院出来的可怜女子,他依然是面不改色。
还以为这人是天生的铁石心肠呢。
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
为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怨气满满,直接在他们面前抱怨起来。
——在他们看来,这确实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换算成银钱,一斤不过几文钱的粮食,将这一城粮食全加起来,又能值多少?
除了分量多,堆头大,这大概算是各项统计中,最不值钱的一项了。
可“苏瑞良”的发泄,还没有完。
只见他继续道:
“你们说,现在这些发霉变质的陈粮,如何处理?”
“吃又不能吃,难道就这么扔掉?”
说到这里,耿煊忽地叹了口气,道:
“哎,早知道这样,就留一些不杀,天天喂他们吃这些发霉的陈粮,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心中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面前这“诡异”一幕的三人,忽见“苏瑞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三个,如有实质的、锐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移动,问:
“这是不是你们这些势力惯用的操作?
哪怕不用,哪怕搁那里发霉,也要多囤一些?”
忽然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三人心中都是猛地一跳。
甚至都有种后知后觉的惊悚恍然之感。
——这是冲我来的?!
而最感紧张的,是徐启文。
因为徐家的做法,不能说与无忧宫大相径庭,那也基本是一模一样。
因为囤积,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是一种根植于许多人本能中,极难克服的“病”。
这是从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蛮荒时代,就写入人类血脉本能之中的密码。
只要条件允许,又能力办到,人都会下意识的多囤积一些物资。
其中,又属食物为最。
徐家有那个能力,有那个条件,为什么不能多囤积一些?
而让徐启文汗水刷的一下渗透背心的是,在他心中出现一些发霉陈粮堆积如山,从废旧仓库中被成批运出这些画面的时候。
原本目光还在三人身上来回的“苏瑞良”,目光刷的一下定在了他的身上。
后背发凉的徐启文这才想起,面前这“苏瑞良”可是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在他的心忽然猛地攥紧之时,紧盯他的“苏瑞良”问:
“你们徐家历来也是与这无忧宫一般操作吗?”
下意识就想开口否认的徐启文,在看到那双仿佛能刺透他身体的目光之时,忽然改了口。
只见他颓然道:
“应该没有无忧宫这般过分,不过,大体上……是这样的。”
没有回话。
但徐启文却能感觉到,一言不发的“苏瑞良”,目光正紧紧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