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萧远空

都忘记问你有没有吃晚饭了……给你柿饼,路上吃。

以赵无眠的食量,这种只能算零嘴……他接过,一口塞进嘴里,咀嚼着朝她笑了笑,而后向两女道:“快回山吧,我如今再如何也是刀魁,陈期远奈何不了我。”

说话间,赵无眠夹紧马腹,马踏如雷,话音未落,身影便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

两侧行人连忙避让,神情错愕。

雪枭眯着眼睛,有些困倦,强撑起精神振翅飞在上方,紧跟着赵无眠……

即便心中焦急,但夜间不宜赶路,蜀地地势崎岖更甚晋地,否则也不会有蜀道难一说,因此即便骑着千里马朝泸州一带赶去,没个三四天时间也赶不过去。

而在蜀地西北,近千里之外,黄昏时分,一条宽阔官道沿着连绵平原横亘至地平线外,两侧田野不知为何没多少人开垦,大片杂草随风掀起碧绿波涛。

一西域商队沿路而行,速度不慢,周遭护卫策马疾驰,眼神警戒望着四周,即便周围是平原,压根没有遮挡物也丝毫不敢放松。

看方向,是去西北,约莫是要回乡……回西域。

这条官道是开国初修建的,通往西域,但随着西域拥兵自重,逐渐脱离大离统治,发展成‘恶人谷’后,这条官道也便很少有人踏足……也和大离的人口分布有关。

此地已是位于大离西凉南侧,地广人稀,又靠近西域,不太安稳,想安心过日子的百姓自然都尽可能往东边跑,因此活跃在这一片地带的,大多都是脑袋挂裤腰上的江湖人,也不乏穷凶极恶的匪徒。

大离倒是想管,但毕竟人力不足,想管的地方多了去了,这地又大,也没什么关键资源,派几百人进来游荡几个月可能都抓不住几个匪徒,也便渐渐成了半个法外之地。

由此民风彪悍,路边枯骨随处可见。

这条官道,也便少有人走。

孟婆一人坐在车厢内,闭目调息,身前放着一花盆,内里栽着几株舞红花。

苍花娘娘前来搅事,导致她根本带不走范慕青与范书楠,只能退而求其次,带几朵花,几捧土回去,琢磨着去西域找人自个研究。

这于她而言,明显是惨败……想擒赵无眠,被萧远暮和苍花娘娘搅局,想收拢范家,又是被苍花娘娘和唐微雨阻拦。

孟婆的实力与苍花娘娘在伯仲之间,三番两次被拦也没办法……鬼知道那妖女从哪儿知道她的消息,总是对着她干。

这倒是她冤枉苍花娘娘了,苍花娘娘压根不知道孟婆行动,两次阻拦,只能说巧合……谁让这些事都与赵无眠有关。

但这次中原之行也委实有点惨。

孟婆幽幽叹了口气,侧眼瞥向车厢内桌上的首饰盒,内里摆放着一颗吊坠……另外一颗,在赵无眠手中。

自己也是昏了脑了,姑娘家的首饰都随便送……

此时,马车忽的一顿,骤然停下,首饰盒在惯性摔下小桌。

孟婆眼神一冷,运起控鹤擒龙功吸住吊坠与首饰盒,正欲发怒,便听外面传来时守谨的嗓音。

“大人……有人拦在路上……”

时守瑾当初来蜀地,本想投靠秦三爷,结果被范书楠误会,不得已投入西域圣教门下……残存冬燕虽说没几个能打,但财力倒是相当不错,还知道些江湖隐秘,因此圣教也便收下他,目前时守瑾还在为孟婆办事。

只不过孟婆看他很不顺眼,态度冷淡,一直让时守瑾坐冷板凳……但如今要回圣教一趟,也不能把他丢在外面。

时守瑾寄人篱下,再怎么坐冷板凳也不敢对孟婆有一丝不敬。

孟婆没搭理时守瑾,自顾自掀开车帘,抬眼看去,却见一戴着斗笠的江湖客,骑着高头大马,停在官道中央,拦在车队前。

马腹侧挂着一短一长用黑布包裹的兵刃,背对夕阳的缘故,看不太清拦路者的面容,斗笠下一片阴影,只是通过握着缰绳的手,依稀瞧见他的手背遍布皱纹,明显是个老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腰杆笔直,坐在马上宛若山岳又似深渊,在夕阳中印出一人一马的阴影,让车队周围的圣教宗师愣是不敢靠近一步。

“能在此地碰上你们……”江湖客斗笠微抬,日光在他身后,以车队众人的角度看去,稍显刺眼,“想来是没有完成教主交代的事……孟婆,断脊之犬,便如此心安理得回西域?”

江湖客话语极为讥讽,但嗓音平淡,苍老却不乏中气,宛若铜浇铁铸。

孟婆猫儿似的碧绿眼眸轻轻一眯,冷笑一声,“丁景澄……想不到教主把你也派来了?”

丁景澄,前五岳,与林公公,李京楠同为洪天年间江湖的顶尖武人。

也是秦三爷的师父,如今已经九十岁高龄,但武魁高手活个一百多年是轻轻松松,老不死的乌达木至今还在草原蹦跶,因此丁景澄明显还没到战力下降的时候,甚至因为时间的积累,底蕴愈发深厚……真论实力,孟婆顶天与丁景澄也只能算四六开。

圣教满打满算,一共就三个武魁,教主,孟婆,除此之外,便是丁景澄。

丁景澄当年在五岳中都排行前二,在中原江湖可谓只手遮天,本身是西域胡人与中原人的混血,幼时在西域过着被骂‘杂种’的苦日子。

但二十多岁后,去了中原江湖闯荡二十年,杀出‘五岳’之名,仇家数不胜数,后觉得中原江湖不过尔尔,没意思,便转而去了西域圣教,辅佐当时的前圣教教主,图谋大业。

显然是觉得江湖争斗无趣,不如夺天下。

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丁景澄在圣教,可谓孟婆的老前辈。

毕竟孟婆年纪小,至今不足三十,和苍花娘娘差不了几岁。

但孟婆可不怕丁景澄,态度冰冷,“你来中原作甚?”

丁景澄抬手,便有一只金雕落在小臂,他自怀中取出肉干喂给它吃,口中则道:

“龙泉一战,萧远暮现身,赵无眠几天后安然无恙挑战刀魁……不用多言,这所谓的赵无眠,定是萧远空无疑,只不过改名换姓……呵呵,一个反贼,摇身一变,就成了王侯了?景正老儿若是知道他女儿干出这档子事,怕是得从皇陵跳出来。”

“萧远空!?”孟婆瞳孔一缩。

萧远空……便是当初那个将教主打成重伤的男人。

孟婆当时并不在场,但教主当时用了寒玉蛊,言之凿凿说着萧远空必死无疑才对……

这自然就是酒儿为赵无眠起的名字。

丁景澄抬臂让金雕飞起,策马掠过车队,口中淡淡道:

“别回去了……将功补过,身份已明,无需生擒,随我直接杀了萧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