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朗不同意荀康的看法。苻朗认为,燕魏两国之战对徐州影响巨大。他也并不看好燕国伐魏能够成功。理由很简单,燕国十万兵马覆灭于参合坡,最能征善战的辽西王慕容农战死,燕国内部现在士气低迷,人心浮动。
慕容垂举兵再征,乃是强行集聚人心,挽回败局的举动。但燕国外强中干,资源人力都极端匮乏。苻朗说,自己在燕国接触了一些人,人人抱着悲观的态度,士气人心都已经低落到了极点。慕容垂虽是英豪,但毕竟老迈病困,此番出征,凶多吉少。而燕国一旦失败,拓跋珪必然乘势攻燕,对徐州而言,这未必是好事。新的邻居对徐州未必友好,所以要未雨绸缪,加强北方的防御,做好应付变局的准备。
与会众人分为两派,分别支持荀康和苻朗的观点。有人提出,不可让燕国战败,因为拓跋珪若攻灭燕国,对徐州威胁极大,或为恶邻。所以要对燕国进行支援,起码保证燕国不被攻灭,方可维持现有的局面。
这个意见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众人各抒己见,互相不能说服。李徽见状叫停了讨论,说了一番话。
“诸位的讨论很积极,我很满意。要的便是这种想法的碰撞,方有成效。不过,诸位似乎忘了,我们要讨论的不是燕国或者魏国的胜败存亡,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讶异的看着李徽。李徽微笑继续道:“天下大势,正在进行激烈的演变,这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等都在这锅滚水之中浮沉。燕国也好,魏国也好,他们的存亡不是我们所要关心的,我们要关心的是徐州的存亡不是么?他们的胜败,或许会改变一些事,但无论谁成为我们的邻居,他们都不会是好邻居,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相互倾轧的过程。有人至今依旧希望能够维持现状,害怕局势的改变,这是令我不能接受的。诸位,变化已经不可避免,我们要研判的是在这变化之中如何火中取栗,如何乱中取胜,而不是去大发慈悲的挽救他人的命运。慕容垂需要我们去挽救么?那是他自己的决定,他要维护燕国的强大的表象,要去报复魏国,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因此,后果他理当承担。难道我们却要为了他的选择而承担代价,岂不荒谬?他胜了,是他的本事,他败亡了,是他气数已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尊重他人命运,摒弃圣母心态,抓住一切机遇,以我为主,以徐州利益为重,这才是我们的出发点不是么?”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面露尴尬之色。确实,徐州承平日久,之前的发展策略便是缩着头与世无争,尽量的韬光养晦。但现在早已过了那个阶段,已经不能再用旧思维去思考问题了。如今的徐州需要锐意进取,积极拓展,最大化自己的利益,而不能僵化在过去了。
荀康迅速转变了思路,大声道:“主公所言极是,我等拘泥于双方胜败,大可不必。无论他们谁胜谁败,对我们而言,都不重要。我们要做好准备,或许这是我们占据关东的好机会。哪怕无法取得关中,也要取青州其余各郡之地,将我们的手脚往关中迈一步。最好燕国败亡,我们便可乘机西进,抢在魏国之前占领关东之地。此乃大好良机,成就大事之想。”
众人纷纷点头,个个摩拳擦掌起来。这么多年,李徽一直不肯扩张,全力经营徐州。期间多少人提及争霸之事,李徽都视而不见。今日主公之言,明显是有争雄之意了,这当然是众人求之不得的。
李徽摆手示意众人稍安,沉声道:“胃口不要太大,要审时度势而为。我徐州的根基还在南方,南方不稳,后盾全无,占了关东也难以成事。不过咬上几口尝尝鲜还是可以的。眼下最需要关注的,还是桓玄和司马道子的大战。德康,将我们最新得知的情形通报给诸位听听吧。”
荀康拱手承诺,于是通报了桓玄兵马在马家集战败的消息。这个消息刚刚送达,许多人并不知晓。听到这个消息,都露出诧异的神情来。
“桓玄的兵马居然败了,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司马道子那些兵马能打胜仗,也是令人费解。”苻朗大笑道。
李徽笑道:“且莫着急,战事才刚刚开始,胜负未定。桓玄的水军才是精锐,此战并不能决定什么。倒是给了桓玄一些警醒。我大胆做个预测,桓玄必破京城,司马道子时日无多矣。”
苻朗道:“主公凭何做出这样的判断?”
李徽叹道:“司马道子闹腾了这几年,朝廷上下已经被他折腾的差不多了。有消息说,司马道子关闭城门,大肆征兵征夫,劫掠财物,折腾的京城一片乌烟瘴气。京城大族亦不能幸免。如此行径,岂得民心?我若是桓玄,只需收买人心,困住建康便可。水军只需打通江道,控制物资进出,凭他城中多少兵马,也全部都要困死。不战都可破城。”
荀康微笑道:“他最好能够战胜司马道子,也不枉主公借道给他。若他不能,那可就有些麻烦了。司马道子估摸着很快就要派人前来问罪,主公不必出面,我等打发他便是。”
苻朗笑道:“何止是司马道子要派人来,燕国使者也将到达。呵呵,我们这里可热闹呢。”
李徽沉声道:“管他们派谁来,一切以我为主,所有的指责和条件都不能答应。传令朱超石发广陵一万兵马进驻历阳郡。命朱龄石从彭城移镇广陵接应。命陶定发海陵郡五干兵马进驻瓜州渡。会同庐江兵马,形成联动态势。隔岸观火,坐看局面发展。”
众人纷纷应诺。苻朗沉吟不语,心道:主公这是真的下决心不受燕国胁迫了。然则阿珠夫人和二公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