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朝汽车消失的方向伫立很久,转过身,沉默地走回公交车站。
陈心枝出现在视线里。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母亲苍老了许多——佝偻后背蜷在公共长椅上,如一个失明的盲人,惊恐地瞪大双眼,瘦弱身躯在寒风中不住颤抖,似一片凋零的枯叶。
灭顶的无力感顿时侵蚀陈叶尽四肢百骸。谁能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做?
他该如何对词遇开口,他不能答应词遇在他耳边说出的话语,他无法陪伴在词遇左右,因为他还有个母亲,一个辛苦养他长大,柔弱多病的母亲?
他又该如何让陈心枝理解,他对词遇难以扼制的情感?就算词遇是男孩,他依然沦陷其中情感里不可自拔?当他导致词遇发生车祸,害得词遇家庭离析,双腿瘫痪时,沉重的愧疚又是怎样日夜折磨他?
晦涩艰难的命题沉沉压在一个十七岁少年身上。
那一刻,他逃了。
他走到陈心枝面前,蹲下身子,握住她枯瘦的双手,轻声说:
妈妈,我们走吧。我想通了,我们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他只能选择一个。
十七岁的他,选择了陈心枝,背叛了词遇。
即使当时他跟随众人走进电梯,即使当时他不顾段温禾的话语闯入病房,即使当时他揽住轿车见到词遇最后一面……直到此刻,陈叶尽注视车窗外纷杂闪退的夜景,才恍然明白,当年稚气未脱的自己,不管有着多么强烈、难耐的情绪,最终的最终,注定发生一场不负责任的逃亡。
轿车停下来的时候,陈叶尽才将思绪收回。
他走下车,一阵草木清新被晚风送来,铅灰色的高级公馆映入眼帘。这栋名叫“云麟”的公馆在k城很有名气,依山而建,远眺大海,每层独门独户,互不干扰。公馆置身都市繁华地带,又被葳蕤树木环绕,成为许多有钱人首选的居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