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我们四个相处得确实挺融洽,不过等他们觉得饿的时候就不怎么好了。”宋恂指着床上的奶瓶说,“我给他们泡了奶粉喝,不过除了咱们吉安听话地喝了,另两个都不买账。”
看着像小猪仔似的抱着口粮猛吃的延安,宋恂开始告状:“这小子特别能嚎,而且很容易被别人影响。他哥哭的时候,他要跟着嚎两嗓子,他姐哭的时候,也要陪着嚎半天。”
项小羽在儿子汗津津的脑门上擦了一把,理由都是现成的,“我们还小呢,等到长大了就不哭了。”
没了小伙伴一起哭,丫丫眼里含着一汪泪,也渐渐歇了声响。
宋恂将小丫头也送过去,让她也跟着蹭点口粮吃,口中愁道:“延安不吃奶粉可不行,明天你就得去上班了,哪有时间给他们喂奶?当初真不应该把公社的院子退了,再租两个月就好了。”
“没事,早上喂饱以后,我中午骑着电驴子回来给他们再喂一次。其他时间让大嫂帮忙喂。”项小羽笑道,“大嫂本就因为跟我借钱买房,有些过意不去。听说我要回去上班了,她主动提出要帮咱们喂吉安和延安。”
宋恂心想,奶量都是有数的,大嫂帮忙带孩子还行,但是一个人喂三个孩子还是太勉强了。
他将上午郑孝娘来过的事,说给了项小羽听。
项小羽的反应极快,瞪大眼睛问:“你不会是要去县里上班了吧?”
“不一定。”宋恂迟疑着说,“不过,以咱家眼下的情况,去县里工作并不合适。”
万一两地分居,把两个孩子留给她一个人,她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根本就忙不过来。
“怎么不合适呢?”项小羽猛地抬头,急道,“要是真能去县里上班,你可不许拒绝,知道不?县里可比咱们公社和生产队的条件好多了,机关单位还有托儿所和幼儿园。我早就盼着能去县城住啦!”
宋恂在她头上抚了抚,笑道:“明天去县里看看情况再说吧,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次日上午,将第一天上班的项小羽送去了电台,宋恂乘车前往了县委大院。
组织部的高部长单独与他进行了组织谈话。
“听说你最近刚当了父亲?”高部长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缸示意宋恂喝茶,营造出的谈话氛围看起来很轻松。
宋恂喝了口茶,笑着点头:“对,我爱人生了两个小子,快四个月了。”
“呵呵,两个小子可不好带,这会儿正是需要人照看的时候,你的任务可不轻松。”
宋恂顺着他的话说:“带两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不过这阵子单位的事情比较忙,家里都是我爱人和岳父岳母照顾得多一些,多亏有长辈帮衬。”
高部长已经提前看过宋恂的档案,也与相关的同事领导从侧面打听过他的情况。
不过,这会儿还是向他本人详细询问了家庭和工作情况,甚至还提及了他那对在农场劳动的父母。
高部长吹着搪瓷缸子里的茶叶沫子,沉吟片刻道:“你在团结公社工业办工作的两年,成绩还是很突出的,尤其是今年,省市一级的报纸都报道过团结公社在工业上的突破。组织部门原本是想让你发挥优势,继续在工业部门发展的,不过……”
宋恂心知正题开始了,等着高部长接下来的话。
“有同志发现了你在外事工作方面的才能,向组织部推荐了你。”
宋恂:“……”
我自己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咱们南湾县突然被定为了对外开放地区,在外事接待方面其实没什么经验,之前一直是由县委办公室的同志负责兼管这部分的事务。不过,在上次接待新闻代表团的过程中还是暴露出了一些问题的。省外办的领导不太满意……”
高部长的用词算是比较含蓄了。事实上,那些记者在市里和县里参观的过程中发生了几个意外事故,虽不至于闹成大新闻,但县市领导还是被省外办主任在总结会上点名批评了。
去开会的冯主任被批评得很没面子,回到县里就要求全县干部必须重视起外宾接待工作,成立专门的外事管理单位,全面指导监管各接待外宾单位的工作。
组织部原本是想让县委办的某个副主任监管外办工作的,不过冯主任不同意。
上次的接待工作就是由他们负责的,结果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就在高部长为负责人选头疼的时候,有人向他推荐了宋恂。
大学生,会说英语和俄语,曾带队在广交会上取得过不错的成绩,有过与外宾打交道的经验。担任过部门一把手,有独当一面的工作能力。而且在上次的接待任务中,团结公社方面的准备是比较充分的,对于突发事件的应变非常及时。
除了过于年轻这一点,在所有人选中,宋恂的综合条件确实是最好的。
……
从组织部告辞离开时已经是中午了,宋恂并没有急着返回公社。走出县委大院后,穿过两个路口,去了距离不远的县委家属院。
苗利民中午下班回家,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宋恂,便直白地问:“组织找你谈话了?”
宋恂笑着点头。
“什么结果啊?”
“县委、县革委办公室副主任,兼任县外事办公室主任。”
苗利民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叹口气说:“将你推荐给老高的是革委会的郭副主任,其实老高找我了解你的情况时,我是反对让你来当这个外办主任的。”
正在摆饭的顾芬芳闻言不客气地问:“人家小宋来县里工作是提拔了,你怎么还给拖后腿呢?”
“县里的情况比公社复杂很多,他在公社一心发展工业,有了实在的成绩后,早晚能被组织提拔。现在着什么急?”苗利民语重心长道,“萧廷芝是个干实事的,跟着她踏踏实实搞工作,不比来县里强?”
“县委的冯主任就不是干实事的了?”顾芬芳反问。
“冯主任也是干实事的,但是,哎,”苗利民又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这么说吧,你可能觉得公社里的政治学习安排比较多。但是,来了县里以后,这种安排只多不少。”
政治学习的时间多了,正经工作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宋恂看着对方只来县里工作不到一年,就新增了许多的白发,倒是信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