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宁愿干活,也不想圈在房里绣花学规矩,那嬷嬷手狠极了,她有一点不对,便死命掐她的肉,将她身上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高子平倒也不是没来闹过,她想见他,可母亲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她只能听着心上人苦苦哀求,最终被父亲拿着烧火棍打了出去。
这一幕叫嬷嬷看了去,在旁边笑道:“少奶奶性子还真是刚烈,我回去后必然要和老太太讲的。”
从此她死了心,专心地绣起嫁衣,针常常扎破手指,血流在衣服上,隐进红色里。
她总是边绣边出神。
高子平是买不起嫁衣的,可他答应她会为她扯二尺红头绳。
说起二人的故事,倒也简单,村子里孩子就那么多,她最好看,娃娃们都爱和她玩。长大后她也没有别人可喜欢,自然喜欢这个一起长大的子平哥哥。他家里就一个老母亲,穷了点,但她不在乎,他不打老婆,听她说话,这就够了。
但她爹是不愿意的,他没儿子,本想着捡个丫头片子能招弟弟,没想到反而克得他一个娃儿都没生出来,现在再找个寡妇家孩子当女婿,庄上人那不得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那是要戳他脊梁骨啊。
“啊!”嬷嬷又掐她腰上的软肉,疼得她一哆嗦。
她赶忙回神,却听到嬷嬷低声嘟囔。
“小娘皮,你瞅你那副德行,好事怎么都叫你赶上了,屁股瘦的怕是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
好事吗?
即便如此,老天依旧不肯放过她。
那一日,母亲突然惨白着脸走进她窄小的闺房,本就瘦弱的身躯好像更加佝偻了。
她不解,“娘,怎么了?”
母亲的脸上满是惶恐,“翠兰,是娘对不起你。”
高翠兰冲过去扶起几欲下跪的母亲,“娘你别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母亲喘着粗气道:“翠兰,高少爷昨夜殁了。”
高翠兰先是震惊,随后心头便浮上隐秘的喜意,是不是不用嫁了?
然而还没等她问,父亲便走进来,对着她说道:“高家来人了,三日后你便嫁过去。”
高翠兰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的父母,随后便哭叫起来,“爹,娘,我不要嫁,我不想嫁给一个死人,求你们了,我可是你们的女儿啊。”
母亲已经瘫软在地,她父亲颤抖着嘴皮,似是有些不忍,但依旧没有松口。
她试过寻死,可嬷嬷时刻跟在她身旁,眼睛像锐利的鹰,连剪刀都不让她碰。
三日后,她被强行灌了药塞进花轿里,轿子很美,八人抬,前前后后的队伍一长串。
亲事是在晚上办的,她坐在花轿里,昏昏沉沉的,泪水一个劲地往嘴里流。
轿子停了,两个仆妇将她架出来,唢呐声里,她踏进高宅的大门。
进了门,先换衣服,她脱去嫁衣,穿着丧服跪在红白交叠的灵堂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咯咯咯,咯咯咯。”
伴着高家人的哭声,她与公鸡对拜,弯的是腰,碎的是脊梁。
周围宾客鼓起掌来,她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这是个贞妇啊,好丫头。”
“他家虽然是个绝户,但是这姑娘养的确实不错。”
“你懂个屁,她爹聪明着呢,这不把她一卖,砖瓦房就建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