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军营中的自己人,其实外人很难一眼分辨出哪个是中军帐、哪个帐中又住着四皇子。

李从舟绕过点将台,穿过前面一片开阔的广场,与几个日落后还坚持对着草人刻苦训练的士兵们打过招呼,然后就来到了一处旁边有胡杨树的军帐前。

他在外面站定,躬身行李,“将军。”

半晌后,里面才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进”,李从舟挑开帘帐走进去,发现徐振羽正拿着一枚从西域贩来的水珍火齐镜,在细看舆图。

火齐镜在中原是用来取火的妙物,取坚冰或琉璃挖凿成圆扁形,放在太阳之下,能够令阳光汇聚生烟。

但西域贩来这枚火齐镜透如水,平放在纸上,恰能放大细节。

见他进来,徐振羽取出绒布擦了擦镜面,然后给它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绸袋里搁好,然后才闭上眼睛、捏了捏山根,仰头发号施令:

“去左手第二个柜子里,给我的眼药拿来。”

他的眼睛是复明了,可小陶也叮嘱,这一两个月算是恢复期,能不用眼就尽量不要用,实在需要劳形案牍了,便是至多三刻就要用药。

那位小陶大夫似乎是知道他会不尊医嘱,给他带的眼药足足有一整匣,能用少说两个月,而且还有好几张药方压在箱底,写明了用途、用量。

李从舟依言去给他取了来点上,然后就静静守在一旁。

他不说话,徐振羽也没主动开口,而是就那样靠在椅子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等时间过去,他才用帕子拭过眼角药渍,意味不明地赞了一句:

“不错,沉得住气。”

李从舟垂眸,“舅舅要罚就罚我,他不懂这些。”

唷,徐振羽不动声色地睨他一眼:还挺护?

这小子自从认祖归宗后,来到军营从来都是喊他将军,这会儿为着那小家伙,竟是连舅舅都喊上了?

他想起偷偷攀到白楼用千里镜偷窥的那两口子,真觉得他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些家伙早这儿暗度着陈仓呢。

心里这般想,面上他却不能直说,只故意板起脸来,沉声道:“西北大营的军规军纪你便是都忘了么?”

李从舟肃立,“末将没忘,也例行遵守,并无逾矩。”

哦?

徐振羽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那看来是圆空大师得道高人,给这孩子教导得很好规行矩步,心中有分寸。

瞅着两个小侄子年纪也不小了,今岁是承和十六年,从前宁王可是十五岁就上赶着往他们家里献殷勤了也不算小,能拉拉手、扮扮家家酒。

只要不行那等不入流的荒唐事,两个孩子感情好,对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儿。

反正机会难得,徐振羽咳了一声,干脆审起李从舟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李从舟想了想,如实回答了他们心意相通的时间。

徐振羽哦了一声点点头,暗中在心里记下这个细则,将来好写家书报与妹妹知。不过在问了几样后,徐振羽还是皱紧了眉,犹豫再三后,开口:

“你……是真疼人家?不是报复?”

李从舟一下冷了脸,“报复?”

他这样反应,徐振羽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他摸摸鼻子,半是警告半是解释道:“那孩子心性纯良、热忱憨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矛盾可以堂堂正正解决,但不能骗人感情。”

李从舟:“……”

徐振羽这话说得委婉,直白点可就要说云秋憨憨的好骗了。

他摇摇头,正色保证道:“我会与父王母妃说,然后请旨正式娶他。”